2016年下半年，我到茨营示范小学上科学探究活动课，星期三下午常常能看到一年级的孩子们上体育课。这些6、7岁的娃娃们在篮球场上练习齐步走和立正、稍息、向右转等动作。队伍最后，总能看到一个小男孩，由一个中年妇女扶着，艰难的迈开步子向前，脚掌落地时，他常常打个趔趄，靠人扶着才能站稳。这个男孩就是关杨超。

     起先，我以为这个小男孩是在进行骨折治疗的恢复训练，茨营小学的关小江老师却说这孩子是脑瘫。关老师告诉我，这个小男孩和他是一个村的，叫关杨超，扶着他走路的是他的妈妈。我仔细观察，发现关杨超的膝关节一直是屈曲而且僵硬的，没法伸直，所以他站立时不稳，走路姿势也不正常；他的手指也比较笨拙，既不能完全伸直，也不能灵活弯曲。我问关杨超的妈妈：“你每天都陪着孩子上学？”她憨厚地笑笑：“自家的孩子，我不陪，他就没法识字念书，那就真成个废人啦……”我挺感动的，既为关杨超，也为他的妈妈。

    我问关杨超：“喜欢学校吗？”

    关杨超的眼光很快瞟了我一下，随即转向右前方的地面，“喜欢。”他的回答口齿还算清楚，但话不多，也许是与我不熟悉的原因。

我发现，关杨超的眼睛很亮。

    与关杨超母子接触久了，关杨超见到我不那么胆怯，敢用眼睛正对着我的脸了，话仍然不多。他的妈妈悄悄告诉我，关杨超挺喜欢我的，每当看见我进了茨营小学的校园，关杨超会用手拉拉她的衣袖说：“孙老师来了。”

    下午第二节课后，关杨超进入一年级教室上课，他妈妈会坐在学校花坛边休息一会，等着放学扶着他回家。有时我也会在校园里休息，会和关杨超妈妈聊上几句。我想替关杨超买张轮椅，但他妈妈不同意。她说：“如果天天坐轮椅上学、回家，他的腿部肌肉运动少了，肌肉会萎缩的，他将来就更站不住了。我现在天天都在鼓励他，坚持要他自己走路。”我感到，这位母亲是从内心真正地爱这个不幸的孩子。

    一次，我问关杨超妈妈，什么时候发现关杨超病情的。她说，关杨超是她的第二个孩子，刚生下时，没有发现不正常。满月后她就下地干活了，从地里回来经常发现关杨超吐奶，吃奶也不多，好象咽不下去，体重比同龄的婴儿要轻。两个月时，她曾带孩子到曲靖医院看过，医生没检查出什么毛病，认为是营养差。

     一岁时，按理关杨超应该学走路了，她发现孩子无法站立。他们夫妻带着关杨超到了昆明的医院，医生诊断为脑瘫。医生说已经错过最佳治疗时间，如果在孩子两个月时治疗，应该能基本恢复运动功能的。他们在昆明治疗了一个月，主要是每天的肢体按摩、挪步、四肢运动等，情况稍有好转。但是，一家三口人在城里开支太大，经济上无法承受，只好回到茨营。

    一天，我问关杨超：“喜欢看书吗？”他有些腼腆，小声说：“喜欢，妈妈在曲靖给我买过一本书……”我又问：“每天作业多吗？”“不太多，我写字太慢，要写2个小时，妈妈就不让我看电视了。”我答应他，有空我会到他家看看，还会送给他几本书。

    我从书上看到，脑瘫患儿会出现生长发育落后于同龄儿童，智力发育也比较缓慢，我担心关杨超的智力发育。关杨超妈妈说，智力方面关杨超还好，上课时老师讲的他大都能听懂，有些没完全懂的，她会给关杨超再讲讲。“我上过小学，小学一、二年级的课程我掌握得还行，可以辅导他，到五、六年级可能就有些困难了。”我安慰她，不要着急，要有耐心，我和小学的老师们会尽力帮助她和关杨超的。

    2017年8月28日，我到了关杨超的家，关杨超正坐在可折叠小桌前写作业。我告诉他，随我来的还有一位南京的小朋友，再过几天这个小朋友就要上小学了。我问关杨超：“你愿意和这个弟弟交个朋友吗？”“愿意。”

    南京来的许浩然小朋友把自己带来的玩具和图书送给关杨超，我也送给关杨超三本有汉语拼音的《寓言故事》、《成语故事》、《童话故事》。

    我问关杨超：“你能说说什么是成语吗？”

     关杨超说：“成语是四个字的……”

    “你能说出几个成语吗？”

    “欢天喜地是吗？”

    “是的，还有吗？”

    “读书写字是吗？”

     “不是。孙老师说几个词，你和许浩然看看是不是成语。”于是，我说出了十几个词，两个小男孩抢着回答，关杨超毕竟上过一年级，在判断成语上具有优势。临走时，两个小男孩给对方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希望他们能通过写信的方式不断联系，不断互相鼓励，共同成长。

孙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