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营中学“希望图书室”每天要接待150－250名学生借、还图书和杂志，协助我进行图书室管理工作的约有20个学生志愿者，他们是通过招聘面试和老的志愿者推荐两种方式产生的。

   2015年放暑假前，考虑到2014级（即2014年秋季进校的新生）的学生志愿者即将升入初二，他们学习任务加重，有些人就没有时间到图书室服务了，我希望他们推荐一些下一届的志愿者候选人。我要求被推荐的志愿者必须符合三项条件，一是愿意为同学们服务，二是为人公平、公正，三是学习不能太差（如果连英文26个字母都认不全、作业不能按时完成，就不可能做好图书的登记、上架工作）。于是，在2015年8月30日新生报到时，就有近10个刚进校的新生被老的志愿者带到了图书室。有位被推荐者对我说，她现在担任刚组成的1508班班长，可能没有时间到图书室来服务，但她的朋友可以顶替她，她说的这位朋友就是1508班陈东艳。我对她说可以试用一星期，如果能行就留下。很快，一位圆脸的小姑娘就来到图书室。

   我想试试陈东艳的能力，随手拿起学生们刚归还的10本图书，让陈东艳按每本书书名汉语拼音的第一个字母把书放到书架上，而且告诉她时间不能超过1分钟。小姑娘可能有些紧张，脸涨得通红，10本书放完用了70秒。边上一些同学说：“超时了，考试不及格。”陈东艳一脸惆怅和失望，问：“孙老师，能不能再考一次？”我想了想：“陈东艳，明天再让你考一次，如果在1分钟以内完成，你就留下，行吗？”她小声说“行。”没想到一转身，她让边上的同学帮她计时，自己捧着一摞书，进行起“模拟考试”来了。一遍超时，又来一遍。几次练下来，她把哪个书架放什么字母记住了。我在边上暗暗观察，心想这姑娘还有些办法和毅力呢。

   第二天中午，陈东艳又来到图书室进行技术考核，没等我拿出手机找到秒表功能，初一的几个男生都已经拿出手表开始计时。这次陈东艳不负众望，50秒就把10本书都放到了各自的书架上。于是，陈东艳成为正式的图书管理员。

   陈东艳挺勤快，她跟我说，她想每天都到图书室值班。我担心会耽误写作业，她说可以把作业带到图书室做。只要有空闲，陈东艳就把被同学们翻乱了的杂志整理齐，把脱落的杂志封面用胶水粘好。不过，我发现她也有出错的时候。一天，她把图书上架后，我看到《饿死的伯爵》被她放到了A字母架上。“陈东艳，你来看看，这本书是不是应该放在这个书架上？”她看了看：“是A架呀，边上不是有《爱的教育》、《阿Q正传》、《爱丽丝漫游奇境》吗？”我明白了，她的普通话不行，无法正确区别汉语拼音的a和e发音。我教了她几遍。她悄悄告诉我：“孙老师，我记性不好，容易忘记，你别嫌弃我。”

   中午借还书的高峰时间常常持续半小时左右，当借书同学逐渐减少，陈东艳就会做作业，或凑到我跟前，告诉我她和同学的一些事。她向我说到，英语老师教字母的速度很快，她有些记不住。我让她把英文字母和汉语拼音先做个比较，看看发音上有没有相同和相近的地方，这样记起来效果就好一些。她在书架上找到一本《初中生英语学习辅导》，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突然，她问我，“国庆节”用英语怎么说，我告诉她是Nationalday，并帮她在一张废纸上写下来。她又问劳动节英语怎么说，我又写下Mayday。她在单词后面写了几个字，我悄悄看了一眼，好像是“耐些漏得”和“没得”，又问了儿童节、春节英语的念法。她反复念了十几遍，我说明天要考考她，看记住没有。第二天中午，她一脸苦相，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昨天教给她的几个词全忘记了，记读音的纸也弄丢了。我让她用一个小本子记下单词，中午记熟，晚饭后再背背，临睡觉前再背几遍，经过几次强化能在头脑中留下较深刻的印象，就能记住了。中午她到图书室时，笑嘻嘻地告诉我，单词一个没忘。我告诉她，三十八年前我进大学时就用的是这种方法。进入中学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后，她告诉我，英语考试成绩有明显进步，老师表扬她了。

   老志愿者推荐的新生志愿者都是女生，我自己找了2个个头较大的男生，但发现他们工作态度不行，时常迟到、书卡与图书弄错，有时还会与借书的同学吵架，他们只是把到图书室当志愿者作为一种荣耀，甚至当作一种特权。我让陈东艳帮我看看哪个男生适宜担任图书管理员。她向我推荐了1508班的杨富城。陈东艳说他虽然个头小，但学习成绩好，期中考试是她们班上的第3名，而且杨富城会用电脑。于是，我对杨富城进行了考核，让他把十本书上架，这男生果然头脑灵活，他先看了一下十本书的书名，将首字母相同的书放在一起，这就节省了走路的时间，他是唯一的考核一次通过的图书管理员。

   担任图书管理员不到一个月，我就发现了陈东艳的最大优点，那就是善良厚道，对别人的关心。她经常会找到我，说班上某同学饭卡丢了，我能不能借10元钱帮这位同学补张饭卡，或是某同学回家没有路费，我能不能借些钱给这位同学，或是能不能把我的手机借给某同学打个电话。所有这些，我都应允了，陈东艳在学生中的声望也提高了。

   一天中午，陈东艳又领着一个小姑娘来到图书室，那姑娘哭得两眼像个桃子。我问陈东艳这是怎么啦，她说那女孩子被老师批评了，她领着来图书室安慰安慰，不需要我帮忙。于是我就当作什么事没发生，照常干我的事。我用眼角瞟了一下，陈东艳替那姑娘擦去泪水，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些话。十几分钟后，她又教那姑娘怎么把归还的书上架，登记图书时书名怎么写。那姑娘的情绪很快平静下来。

   我对陈东艳的为人了解越多，对她的信任度越深。2016年我经常要进城处理一些事情，有时中午赶不回来，我就把图书室的钥匙交给陈东艳，让她12点准时开门，到1点时再把图书室门锁好。每次她都挺仔细地做好这些事，只是对有些明显违纪的男生不善管理，我鼓励她，有些事该出手时就出手，要相信邪不压正，不能让坏事蔓延。

   2016年春天，南师附中92届的校友向茨营中学捐赠一批电脑，其中有4台是给图书室的，既用来进行图书的管理、借还，又可让学生们与国内外的人们进行视频通话。陈东艳十分想参加这项活动，但是她的英语学习成绩可能达不到老师的选拔标准。2016年5月15日晚，电脑安装上摄相头和耳机，我通知陈东艳来试试。她担心英语说不好，我告诉她对方是中国到国外留学的，会讲中文。她又问该说些什么，我说可以问问对方住在什么地方，上几年级，家里有些什么人，喜欢哪些课程，再向对方说说自己家的情况。她戴上耳机，我帮她调整好摄相头，屏幕上出现成都一位高一女生的脸庞。那位高一女生很健谈，陈东艳的谈话也越来越顺畅自然。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方式与陌生人交流，5分钟通话结束后，她仍然兴奋异常。我让她以后可以试着用英语同别人打招呼，胆子可以再大一些。

   陈东艳很关心班级集体，五四青年节要到了，她们班要排练舞蹈，她是上场队员之一。她还请我去看她们的排练，要我提提意见，我对舞蹈是外行，哪能提出意见呢。我只能笼统地说些动作要整齐、面部表情要自然、服装要一致……

   五四文艺汇演时，1508班表演还不错。演出结束，陈东艳告诉我，她下午要参加新团员宣誓，我夸奖她几句，她满意地离开了。

   2016年4月，学校橱窗里展出了我到学生家走访的照片，不少学生（主要是男生）都邀请我到他们家走访（是不是他们有这样的念头，下一批橱窗展出时或许就可能有他们自己的照片了）。但是，我走访的大多是贫困学生，陈东艳家庭经济水平在乡里要算中上等，再加上我时间有限，不可能每个星期六星期天都跑十几里路去村里，陈东艳家我至今没去过，自然也就没有和她的合影。

   担任图书管理员的孩子们和我熟悉后，有时会提些要求，杨富城就对我说：“孙老师，我想和你照张像。”我就把数码相机带到图书室，等不忙时，和他们合影。杨富城曾经两次告诉我，陈东艳早就想和我照相，但她自己不好意思说。于是，6月下旬，我满足了陈东艳的这个愿望。

孙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