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哈喇河乡教学管理站转发的威教通[2013]89号文件，要求全县各学校迅速做好贫困学生的调查统计工作。我要求班主任们立即按文件规定的七项标准，逐个对学生进行登记。县教育局列出的贫困学生标准是：

    1.孤儿，或父母一方死亡另一方再婚（或下落不明）而被遗弃；

    2.随班就读的贫困残疾学生；

    3.民政部门确认的低保户或县工会确认的特困家庭子女；

    4.革命烈士或因公牺牲贫困家庭子女；

    5.单亲，造成家庭经济困难、生活无着的学生；

    6.二女结扎户家庭的学生；

    7.其它原因（包括父母年迈多病、家庭遭遇自然灾害或突发事件、家庭收入不稳定难于支付正常学习和生活费用）。

    6月15日晚，报到我这里的学生姓名共有65人，占全校学生人数的二分之一强。65人中，家庭享受低保的有19人，持有残疾证的有2人，单亲家庭4人，留守儿童6人。除留守儿童的比例小于我在曲靖茨营中学的统计外，其它各项指标都大于茨营中学。有些学生家长以为我们要发补助，纷纷跑十几里路去找村长开证明，证明自己家的人均年收入少于1800元。我和班主任们都告诉这些家长，这只是县里了解情况，如果有补助的话，我们会公平处理的。按我的估计，持有低保证和残疾证的家庭下学期有可能获得助学金，但数量不会多。

    为了将情况摸实，我通知班主任们看一看学生家庭的相关证件，我接待家长时还拍了有关证件的照片。下面是二年级一位学生家的低保证，他家现有人口3人，即这学生和他的父母。

    学生的父亲姓刘，比我年长1岁，全家务农，种植土豆和玉米，家中养了一头牛和15只羊，按乡民政部门核定的2011年家庭年均人收入为545元。4月份家访时我询问了他们2012年的收入情况：全年收土豆约3000斤，按每百斤50元计此项毛收入1500元，除去化肥支出160元，纯收入1340元；收玉米1000斤，但除去种籽、塑料薄膜和化肥农药开支，纯收入只有300元；因为集市离家太远，家里没有人把羊赶到15里远的哈喇河集市或50里远的黑石镇去卖，所以家养的15只山羊一只都没卖掉；养的母鸡下蛋200个，收入100元。这样算来，2012年人均年收入580元，仅比2011年增加35元。从低保证上看，2012年他们家每季度可领到低保补助292元，学生的父亲还告诉我春节后从乡里领到10公斤救济大米。

    在查看到学生们的户口簿及学生学籍材料时，发现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一年级的双胞胎马双、马纤姐妹，户口簿上登记的出生年月居然是1994年3月4日，其实她俩是2004年3月4日生的，她们俩都被加了整整10岁，9岁的孩子变成了19岁！

马双

    户口簿是我国具有法律效力的证件，为何出现如此大错？！我还发现，全校有4个学生竟然没有户口，当然这4个孩子都是女孩，家里如果报她们的户口就会算作超生就要被罚款，这种事两年前我在茨营就曾遇到过，只是没有这里普遍。但是等这些女孩了们长大了，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她们该怎么上学、外出务工、结婚成家呢？

    除家长或学生本人残疾致贫、家中无劳力、父母长期生病、家中遭灾死人等原因外，大多数贫困学生家都是多子女家庭。一位女生竟然有8个姐妹和1个弟弟，连她在内全家共10个子女，即使父母身体再强壮，靠种地无论如何也养不活这12口人啊！看到这些，我的思维不得不慢了下来，甚至出现较长时间的停顿。面对这些情况该怎么办呢，光追究这些学生愚昧的家长们的责任、追究乡村干部的不作为能起作用吗？半夜醒来，我常常想，我该怎么应对和处理这些事情呢？我也知道，已经发生的事我无法改变，怎样才能让我现在教的这些学生们走出“愈穷愈生，愈生愈穷”的怪圈呢？教育不是万能的，但我应该教会学生们遵守法律、法规，讲诚信，这是做人的底线。我想利用班会时间和四、五年级的学生谈谈人生，讲讲我自己“读书改变命运，知识提升人生”的经历，这些学生有的已经14、15或16岁了，应该懂一些做人的道理了。

    离伊斯兰教的“斋月”越来越近，经常有学生家长来请老师们吃饭，理由是“走节”到了。我一直认为，在支教的地方，支教志愿者们不宜多到学生家吃饭，一是这会给学生家增添麻烦；二是社会上存在“饭碗一端，政策放宽”风气，如果对方提出一些要求，就有可能影响对相关事情（像贫困生经济补助、优秀学生评定等）的公平、公正、公开原则的执行。因此到威宁以来，我从不在学生家吃饭，哪怕是停电时，我宁愿饿肚子，也不去附近的学生家吃饭。

    6月19日，代课教师马月，郑重地邀请我晚上到她家过“走节”，经不住她再三地恳求，再加上几位年青教师也纷纷劝我，最终我还是去了马月家。据马月说，“走节”是此地穆斯林的传统，在斋月前，邻里乡亲轮流做东，各家各户窜窜门、聊聊家常，起到加强情感交流的作用。马月夫妇俩再加上她的表妹忙活了几个小时，做了丰盛而且充满原生态的七、八样菜，我们几个都吃得酒足饭饱。

    马月的儿子和女儿挺喜欢我这个爷爷，看见我到了，连声叫“孙爷爷”，萌萌端着饭碗在我身边坐下，楠楠推着他那链条断了的自行车让我看。下面是我们爷孙的照片：

孙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