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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
[发布日期: 2019-05-31 ]  本文已被浏览过

昨两天传来一个消息“老友”走了,“这老友才多大呀?那么一个热情奔放、精力旺盛的人真就走了?”我唯愿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老友”真名叫何小友,“老友”是他的微信昵称,这位看起来像邻家大兄弟的司机,年龄也才五十多岁,热情乐观让他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何师傅原是南京汽车制造厂的员工,南汽改制后,提前内退受聘于南京大学后勤车队,为出差野外的南大教师服务。其实我接触何师傅机会不多,仅有的三五次都是陪先生去盐城或南通海边考察耐盐植物互花米草,碰巧有几次是何师傅开车。由于互花米草都是生长在海边滩涂上,与黄澄澄的海水共处一起潮涨潮落。而江苏的海岸线曲曲弯弯忽东忽西,外人到了这一望无际的海边很难辨别东南西北的方向,何师傅似乎天生方向感强、记忆力好,只要曾经到过的地方,几个月乃至一年后再走都不会错。

另外“老友”的言谈举止似乎不像个普通司机,这与他曾供职于南京汽车制造厂做销售有关,他曾驻守过新疆、山东、西安等地负责“依维柯”的销售,因而见多识广。一般驾驶员开长途车容易犯困,“老友”精力旺盛喜欢聊天,天南海北各种趣闻,给长时间旅途增添了些许乐趣。何师傅虽然阅历丰富却一点都不油滑,反倒给我十分质朴的感觉。聊天中即便他说到自己在最好的年华下岗内退这种事,仍旧是风轻云淡,丝毫听不到怨天尤人的抱怨声。这一点除了与何师傅个人性格有关,或许还源于他是一位老产业工人的后代。以我们这种萍水相逢的关系,我不可能见过何师父的老父亲,仅从“老友”口里得知他的父亲是南京一家规模很大的国企的非常受人尊重的八级钳工。老一辈中国产业工人那种敬业、忠诚,讲究职业操守,长幼有序、待人接物、热情诚恳等优良品质似乎通过言传身教传承给了何师傅。第一次坐何师傅开的车,他随口讲的一句话:“你们都这般年纪了,先照顾好自己……”让我后来每次坐他开的车就有一种亲人般贴心的感觉。譬如,开长途车出差到了野外,绝大多数的驾驶员都待在驾驶室里养精蓄锐蒙头睡觉或玩玩手机,而何师傅与其他驾驶员不同,他特别注意关照自己的服务对象。我先生每次出差到海边,下了车后还要走不少泥巴路才能下到海边的米草滩上,方便仔细考察米草生长情况,进而完成测量米草面积以及丈量米草植株的高度,何师傅往往不顾自己开了几小时车一路鞍马劳顿,一定要坚持下车陪着我们一起下到海滩,热心地施于援手,帮助我们做些事情。

“老友”还经常为南京大学地质系野外考察的师生服务,他说起一次外出江西的经历,我听得手心都直冒汗。那是送一名法国专家和几名南大地质系研究生去某个深山老林里的矿区,一路地势陡峭,道路十分狭窄,一边是陡峭的岩壁另一边是万丈深渊,加之矿区载重车的反复碾压路面坑坑洼洼十分凶险,那次天公不作美还一直下着蒙蒙小雨,路面十分湿滑,离矿区还有十几公里的一个拐弯处,车不慎滑向右外侧的悬崖边,只要坐在车上的某位稍稍移动一下身子,车辆就有可能翻下右侧的万丈深崖,坐在商务车里的所有人,心脏一下子都提到嗓子眼,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面对危机何师傅镇定自若,吩咐大家往左侧一个个慢慢挪动着从驾驶室的左侧门下车。然后再由“老友”回到驾驶室将车一点一点慢慢开到安全地段。当何师傅将车停稳后,请一行人重新回到商务车里时,大家吓得还未回过神来,纷纷表示宁可冒着小雨走十几公里步行到矿区也不愿意再乘车了,那位据说曾到过世界许多矿区的法国老专家,直到“老友”上前搀扶他再上车时,发现他的两腿还一直在打颤。到了矿区后,矿里常年跑这条山路的司机师傅纷纷表示,也只有像何师傅这样技高人胆大的外来师傅才敢不问深浅、冒着小雨开车走这段路,因为真正下大雨时,雨水将路上的泥巴冲刷掉了,路面不滑反而要安全许多,而一旦下小雨道路就变得十分泥泞湿滑,行车非常危险。

西汉司马迁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普通人的离开介乎于二者之间,像“老友”这样一位工人师傅悄然的离世,与这个世界上所有普通人一样波澜不惊,轻轻地来了悄悄地走了,然而“老友”质朴带有余温的热情似乎留在了我的心中。

人民中学支部  马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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