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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大白鸡
[发布日期: 2018-08-31 ]  本文已被浏览过

      前日去了一趟威海港西镇周家村集市,人群中我漫不经心的闲逛着,一位老农摊位边一只大白公鸡吸引了我的目光,呀!似曾相识,这只大公鸡太漂亮了:虽然一只脚被绳栓住了,仍神气得不得了,昂首挺胸神采奕奕地站在盛放土豆的塑料框架上,高耸的鸡冠彤红彤红的,眼睛晶亮晶亮,雪白的羽毛紧贴饱满的躯体,颈部一圈和尾翼两边的流苏似缎子般发出金黄色亮光,我忍不住打趣道:“你这么漂亮,主人怎么舍得将你卖掉呢?”老农可能没听懂我说什么,脸上笑眯眯的一声不吭,大公鸡似乎听懂了我的话,滚圆的眼睛紧紧盯着我,好像希翼我做点什么?我十分为难,虽然喜欢这只公鸡,却不能带走它,住在度假村的楼房里,既不忍心杀了它做一道菜,也不能将它作为宠物养起来,大白公鸡的老主人虽慈眉善目,但喂养它终究是为了换钱啊。

    看着这只大白公鸡,让我回忆起曾喂养过的一对大白鸡。四十年前,我在湖南冷水滩镇中工作,小城镇的学校宿舍区与教学区都靠得非常近,上下两个院子都贴近国家粮库的铁路边。宿舍区的一排平房前有一大片空地,日子过得紧巴的穷教师,悄悄在空地上种了一点儿葱蒜,有老人的家庭还种了点丝瓜苦瓜什么的,有不少人家甚至还喂养了下蛋的母鸡。恢复高考第二年的下半年,学校高一新招了六个班级,我担任高一年级三个班的化学课教学兼高一(13)班的班主任。儿子尚小,刚蹒跚学步,当时请了位年过六旬的老奶奶帮忙照应着。有一天,离市区二十多公里的蔡家铺飞机场的戴政委(我先生的老乡)进城来看读书的女儿,顺便送给我们家一对白色的小鸡。送来的小雏鸡毛茸茸的十分可爱,像两个活动的绒球玩具,成为儿子学步追逐的小伙伴。我们称为“奶奶”的老保姆十分慈祥,除了尽心帮我们带孩子,还精心照料着这对小鸡。老人比较有经验,除将青菜切碎了拌些米糠喂小鸡,还将家中吃剩下的鱼肉骨头斩得碎碎的给小鸡补充营养,平时从不忘记撒把米、添口水悉心喂养。当儿子能独立走稳到处玩耍了,小白鸡也长成了大白鸡。特别凑巧的是,两只鸡正好是一只雄鸡一只母鸡,雄鸡就一如我这次在集市上看见的这只大白公鸡,伟岸挺拔漂亮,它的脊背厚实得几乎能驮起我瘦小的儿子;母鸡很像一只俊秀的大白鸽,红色的鸡冠小小的,眼睛亮晶晶的,浑身的羽毛光洁油亮紧紧裹着丰满的躯体,体型饱满清秀呈流线型。整个宿舍区所有的鸡群中,唯有这一对大白鸡招人喜爱:雪白的羽毛、黄色玉石般的喙和脚、亭亭玉立,恰似鹤立鸡群,我分别给它们取了名“驼子”和“鸽子”。老远叫它们的名字,一颠一颠地立刻奔跑过来,两只鸡一起长大形影不离,“驼子”像个保镖似的总是护着“鸽子”,清晨家门口撒把米,“驼子”常常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着不让别的鸡前来抢食,先让“鸽子”独自享用。多次看到“驼子”在草丛里捉到了蚯蚓蟋蟀之类的美食,屁颠颠地啄着送给了“鸽子”。

    一天,隔壁邻居家的大孩子跑来我家大声喊叫:不得了啦,“驼子”吞下了一只小耗子!我紧张得不得了,以为“驼子”误食吃了鼠药的老鼠,放下手中的备课笔记,紧急地给“驼子”做手术:用消毒的剪刀将它的食囊剪开,反复查找,食囊里有一只尚未消化的褐色类似大蚂蚱的昆虫,我正愧疚让“驼子”白白挨了一剪刀,而这只大白公鸡的生命力超乎我想像的顽强,刚将食囊缝合好抹了一点碘酒,喂了一粒四环素,不等我安抚,它就挣扎着跑出门追逐“鸽子”去了。

     还有一件上不了台面的怪事,两只大白鸡平常在自家门口或进入家中向主人乞食从来不随地排泄粪便,似乎懂得讲究卫生。我家的左邻是一借居客(是通过学校某领导开后门借住于此的),家里一直喂养着好几只下蛋母鸡,平常他们家的母鸡常会去邻居家找食吃,而我们家的大白鸡有时也会乘门缝大开之机窜进他家抢鸡食吃,然而却遭到笤帚驱赶抽打,两只白鸡竟然就在别人家的桌椅板凳之间转圈捉迷藏,实在躲不掉被打将出门,气哼哼拉一抔臭鸡屎才肯逃出来。过去只听说过乌鸦报复人端了自己的巢穴恶意排鸟粪的故事,这 “驼子”和“鸽子”抢人家鸡食竟然还会做这种不光彩的小动作,真让人啼笑皆非。

     不久,这一对大白鸡成了整个宿舍大院的明星,“鸽子”开始下蛋了,给我们带来了惊喜,它产的蛋又大又沉比普通鸡蛋足足大了一圈。“鸽子”下了蛋后从不叫唤,默默地从窝里出来,展开翅膀伸个懒腰,有时用身子蹭蹭老保姆的腿,讨要一把米,吃完就到草地上找“驼子”玩去啦,它显得那么地低调。更讨喜的是“鸽子”一口气能连着下一周甚至十天的蛋才休息一天,一直下蛋也不见它“抱窝”。这一来,两只大白鸡自然被邻里们急切的关注着,大家排队预定将“鸽子”下的蛋换做“抱窝”的种蛋。因为各家的母鸡下蛋,两三天就要歇一天,每只母鸡一个周期最多只下二十只蛋就开始抱窝。母鸡“抱窝”时的精神状态极度萎靡,翅膀耷拉着,羽毛松松垮垮地竖起来,浑身邋里邋遢的,几十天不吃不喝,即便主人将“抱母鸡”悬空用绳吊起来,从头往脚上浇冷水,这样也很难改变“抱母鸡”整天“啯、蝈、蝈、蝈”执着地叫唤,“抱怨”主人为什么不让自己孵小鸡呢?望而生厌,主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带劲,喂养母鸡就是希望多下蛋,多么希望自家有一只像“鸽子”那样的母鸡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陆陆续续听说各家换走后的鸡蛋孵化出来的小鸡比较难存活,我想是否因“驼子”与 “鸽子”是近亲交配的缘故?仅从戴政委那儿得知,这对白鸡是已经串了种的“白洛克鸡种”,估计是由此才难继续繁殖。从那以后,“鸽子”下的鸡蛋终于回归作为我儿子每日的营养品了,现在回忆这件事,应该说引种是一项专业性非常强的技术活,岂能由我们普通老百姓按照传统方法想当然就可以实现的?

     后来遗憾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一天半夜里“驼子”突然的大叫着躁动不安,拼命蹦跶了几下,等老保姆起身,“驼子”在窝里已气绝身亡,有养殖经验的人说可能是罹患了心脏病。留下的一只“鸽子”鸡,我们无法知道它是否悲伤,只是,它仍然一如既往“忠人之事”,每日默默地产一枚蛋。老保姆怕它太孤独,从亲戚家要来了一只黄母鸡陪伴它。再后来随着我先生考上研究生离开了湖南,儿子随爸爸去奶奶家待一段时间。我们将那只大白鸡“鸽子”留给了老保姆,老人当做宝贝送给了乡下的亲戚作为 “鸡屁股银行”。

斗转星移,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随着生活物资越来越丰富,谁能想到改革开放四十年后,人们从过去的追求数量以满足温饱、到现在追逐优良品质的高质量小康生活,倒过来还是推崇本土鸡种,千方百计要求吃上“土鸡蛋”呐!




                            汇文女中 马惊涛  2018.8.28 于威海洲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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