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缤纷天地 -> 散文
字号: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发布日期: 2017-05-22 ]  本文已被浏览过

   初夏可以说是一年中令人愉悦的时节。乍暖还寒的时候早已过去,一路向暖,天气情况也渐趋平稳。明媚的阳光暖暖的,但不刺眼,让人很舒服。即使什么都不做,懒懒地晒个日光浴 ,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在这样悠闲美好的时刻被一位大师的文字所浸润:我爱兵法,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人生,我家破人亡,断子绝孙。爱情上,柳暗花明,却无一村。说来说去,全靠艺术活下来。政治、人生、爱情难成功,都因为不得自己做主。艺术上的成功,乃可以自主。

   或许很多人并没有听说过“木心”二字,但那一首《从前慢》,细腻的措辞和如初恋一般的窸窸窣窣的情感流入太多人的心里,而这首诗歌的作者,便是“木心”。他一生三次被监禁,文革之时被折三指,却依然用写“坦白书”的纸笔写出了洋洋六十五万言的《The Prison Notes》,用手绘钢琴的黑白琴键无声地“弹奏”莫扎特与巴赫。他在文革时没有自杀,他不效法老舍,以死殉道,他说他欣赏司马迁,他以生殉道。这就是木心。

   木心的人生,是经过了漫漫的长途跋涉,之后归真返璞。他曾说,后世奉《道德经》为道家的圣典、兵家的韬略、法家的理论。我把《道德经》看作什么呢?是老子的绝命书,也是老子的情书。八十一章的第二十章,他破例哭出声来:“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独泊兮其未兆。”只我一个徬徨无着落,去哪里呢……宛如云中僧,阅览天高风清,闲看云舒云卷。

   今天是520,于是想聊聊木心先生在《素履之往》中写的“我的爱情观”:爱情,人性的无数种可能性中的一种小可能。第一次读到时,一下怔住,不甚明了,唯有慢慢体会。木心一生没结过婚,在他的回忆里,爱曾是燎原的火。也许在《泡沫》里的爱情观,是最能代表他:我一生的遇合离散,抱过吻过的,都是泡沫啊;爱情洗净了我的体肤,凉凉的清水,冲去全身的泡沫。因此,他的爱是唯美主义的,他只爱爱情本身,具体的爱只不过是泡沫。

   在他看来,往过去看,一代比一代多情;而往未来看,则一代比一代无情。他关于旧时爱情的描写: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的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他所追求的爱情,总是轻轻的,淡淡的,就像从前那慢悠悠的日子。那些浅到快要不是爱的那种程度,故能持之以恒;而浓烈的爱必然化为恨,因为爱而不得,结果就是死。

   至此明了,为何他的爱情,总是风过无声,雪落无痕?是因为他的爱情几乎没有具象的缠绵,或者痴迷,却能达到一种大爱无相的境界。所以才会说,爱情,只是人性无数可能中的,一种小小的可能。对于他来说,爱情亦三种境界耳。少年出乎好奇,青年在于审美,而中年以后,则归向求知。

   木心善写爱情,直白率真,纯粹透彻,不沾烟尘。文笔、格调如风,轻拂而过,不着痕迹,水面却起了涟漪。“十五年前,阴凉的晨,恍恍惚惚,清晰的诀别。每夜,梦中的你,梦中是你。与枕俱醒,觉得不是你,另一些人,扮演你入我梦中。哪有你,你这样好,哪有你这样你。”

  阴翳静谧的氛围中,整首诗都犹如暗夜里一个人的思绪,一切都是恍惚的,诀别却偏偏清冷的清晰。语气极轻,却令人感到大伤恸,是那种悄无声息的、无人能解的伤恸。明明是人醒来,却连枕头也跟着醒来。原来梦见之时,何其沉醉,连挨着的枕头也翩翩入梦。然而那终不是你,于是两两俱醒,两两俱伤。何其触目惊心!尤其结尾两句:“哪有你,你这样好。哪有你这样你。”有评论家称,这是散发着“钻石般光芒”的句子。难怪木心先生曾有言:“每次你来了,我总有大难不死之感。”喃喃自语般,如乐曲终了,平凡至极的口语,却将爱与思念表达得如此刻骨铭心!

   耳顺之年木心的情诗,不再如年轻人热恋般的抒情,而似一个老年人冷静地回顾,简洁清澈,完备克制。“我是/锯子/上行//你是锯子/下行/合把那树锯断//两边都可/见年轮/一堆清香的屑//锯断了才知/爱情是棵树/树已很大了”(《如歌的木屑》)用锯子比喻两个因爱“而狂而恨而分而哀”的恋人,那份炽烈而纠缠的爱,就那么浑然地,呈现于锯树的过程中。于是他说:“爱,原来是一场自我教育。”

   到最后,爱也好,恨也好,都将化为人间云烟。也许,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变化的载体,不管我们愿不愿意,生命本身按照自己的规律在变化着,一呼一吸之间,很多东西都在变化,没有痕迹,不露声色,但是一切都变了,这就是生命的本质。生命的活力就在于不断地寻求变化,像溪水一样,自由地流进流出。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南航附中 陈静


上一篇 悲观是一种远见
下一篇 那耳喀索斯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