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年八十八岁,离开家乡已七十载。虽然已是高龄、有病、体力不支,然而我常常想到故乡,想回去看一看,尤其是去看望儿时最留恋的外婆家——八房村。 古人说: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而我是:少小离家今未回,长忆家乡时泪垂。现今,年迈体弱,一年老一年,再不回去,恐无归期。 今年国庆节前,我不顾亲人的禁令,单身乘车前去九江,去寻访家乡——彭泽杨梓镇。 火车至彭泽,是深夜两点。下车后,街道空寂无人,不知何时,我身边有个陌生青年,他陪伴我到网吧休息,他说他是杨梓龙桥人。他一直像亲人般照顾我,领我到杨梓班车始发站。他使我免除了旅途的寂寞孤单。 汽车至八房村,我弃车步行。我八岁前,常去外婆家,那里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庭院广场,充满了慈爱和温馨。那广场上两行旗鼓、旗夹有三十多个,据说是明朝宗翰林的遗物。那些石质大旗鼓,我在别的地方从未见过,包括十朝京城南京。八岁时,外婆去世,从此八十年我没去过八房村。 八房村变化很大,变得我不认识了。人烟稠密,果树绕村庄。树上果实累累,没有人看管,没有人采摘。公路从村后通过,村前广场消失了,广场上的旗鼓被堆置在村前水塘边。它们畏缩地倾斜在那里,没人理睬。现在只剩下二十一个。我像见到老朋友似的,在它们停留久之,幸好,它们还在,不知道它们在那里经历了多少春秋冬夏,也不知道它们今后的命运! 离八房前行,走上公路。路边有一商店,门大开而室内无人。我喊了几声,里屋出来一位青年妇女。我想给杨梓的姐姐打个电话,她把手机给我。通话后我交话费,她笑着说:“借手机用了一下,要付什么话费?” 再往前行,路边有个加工豆粑的作坊。豆粑是我喜好的家乡传统食品。想起儿时出去拜年时,姑婆除了拿出花生糖果外,总是会端出一碗有鸡蛋鸡腿的豆粑。现在住南京,是吃不上豆粑了。 我问店主当天能否买到干豆粑,她说当天定好,第二天就有。又说豆粑是五谷杂粮,其中掺有荞麦、绿豆,是健康食品。说了一阵话,她家母女俩竟要留下我这过路的陌生人吃饭。 到了杨梓弟弟家,他两个儿子都盖起了高楼。杨梓镇上都是三四层的楼房。镇上人家都是门户洞开,互相来往,邻里和谐。 最叫我惊讶的是杨梓河,原先,它是洪水漫流,河湾曲折,深浅不一,杂草丛生。现在河道疏通,两岸用石头砌墈,上十岭的源头活水,从杨梓河缓缓流过。我徘徊在河渠边,恨未能跃入渠中,躺在水里。 杨梓是明太祖朱元璋被陈友谅追杀的地方,那里仍有落冠坂、斩子岭的地名。全镇现有三万八千余人。这里的人是那样厚道,具有桃花源记中古人之风。这里没有斗殴,没有偷盗,没有乞丐。这里的高天厚土,养育着杨梓的人们。人们顺应自然,健康快乐地成长。 这里没有大医院,没有120和110,长寿的人不少。弟弟家的邻居高友兰,今年已99岁,生活还能自理。 我在故乡住了一周,返乡探望的夙愿已偿。我搜寻着儿时的记忆,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又仿佛是在梦中。 啊,故乡,我终生难忘的地方! 玄武退休 刘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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