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的朋友马先生在柏林上厕所的收据。马先生是艺术家，玩摄影的。
    说来也怪，我身边的艺术家有大多有两个共同点：1、穷；2、数学不好。我们都知道有一种说法，“摄影穷三代，单反毁一生”，虽然刻薄了些，但摄影烧钱是不争的事实。马先生有好几个单反，境况可想而知，而且他数学极度差。
    穷，势必事事算计，可数学不行就会算错，这就有了笑话。
    事情是这样的：马先生应邀去德国办个展，对方提供往返机票、住宿及生活费，为期一月。马先生头回出国，当然要各处转转，但欧洲各地的公厕要收费，而对方邀请函中没有列出这笔开销。
    命运最爱捉弄人，对马先生肯定也不心慈手软。空闲时他在柏林瞎逛，阳光很好，空气很好，最要命的是啤酒更好，所以他尿意频频。问题是柏林的公厕收费0.5欧，他要憋到实在憋不住的程度才冲进去，一边尿一边痛悔先前没管住自己的嘴。尿毕，他越发觉得这钱花得冤，于是取了收据，拍下来发到微信上。他的附言是：“撒泡尿40块钱奥，MD!”片刻之后他发现了自己的错误，改口道:“数学不好是20块左右，也很贵哦！”我很久没关心人民币的汇率了，但直觉告诉我一个穷艺术家的尿不可能那么值钱，于是查了当天的中间价告诉他：“你一泡尿只撒掉4.18元人民币，别呼天抢地啦！”他在柏林立刻回应，连声称谢，显然是松了一大口气。不过没多会他又冒出来说:“我回忆下，我上了四次，总共花了16.72块人民币！”我没再回复，这回他是对的，毫无疑问是手机计算器的功劳。不过他对这笔支出的耿耿于怀令我难忘。
    马先生回来后我们还聚过，席间说起此事，一桌人都笑。
    这三十多年来都听人赞颂西方文明了，一是美国，二是西欧，连没出过国门的人也耳熟能详。人们总感觉那里什么都好，没有丝毫比国内差。马先生被撒尿费整得信口开河就是西方文明不如东方文明的例证。柏林的厕所收费算是便宜的，在欧盟大多数国家撒尿费都是1欧，自己投币不找零，如果你没零钱，一泡尿可能撒去100欧！
在英语中，想上厕所的委婉说法是 I have a call of nature，其字面意思为：我有一个自然的召唤。听上去很人性化，可收起钱来毫不手软，就让人觉得自然的力量不如金钱的力量。
    中国也曾一度实行公厕收费，终止好些年了。原先中国的公厕是不收费的，汉语中最有人情味的一句话就是“人有三急”，不收费天经地义。改革开放后一切向钱看，公厕承包给个人，它就成了挣钱的手段。我记得这样一幅画面：一家人挤在窄小的收费间里，严密监视每一个过往者。他们之所以顶着臭味日夜坚守，是因为他们花钱才得到这个挣钱的途径。这已上升到投资与回报的学术高度了，谁要是想蒙混过关，那就是从他们口袋里偷钱！《扬子晚报》上曾有过这样一篇报道：一位晨练的老头尿急，来不及交费就冲进厕所，结果被看厕所的从便池上拉下来，当场昏倒，送医院抢救。其实那位老人患有心脏病，他不是想“逃票” 而是不能憋尿。这则消息引发了热议，群众一致认为公厕收费很不道德。
平心而论，在取消公厕收费的问题上，的确显示了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
    前苏联有一部优秀的动画片叫《公厕的爱情》：男厕所的收费员是一位胖大婶（他们那里没有瘦大婶）。由于性别原因，她不看进出的人的脸，但谁要是不付钱，她就毫不客气地大吼大叫，甚至冲进去揪他出来。可时不时地会有一束鲜花放在她的收费台上，她却不知道送花人是谁。她为查出送花人费尽心机，终于发现那是个谢顶的老头。爱情曝光了，从此谢顶老头大明大放地送花，而胖大婶就把花摆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那部动画片配的是模拟声，争吵、咆哮、发嗲都是夸张的电子音，让人切实地感受到撒尿撒出来的爱情之美。
    说了几桩撒尿的事，总之一句话，就撒尿这一点而言，还是社会主义好。

社文支部 周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