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用“鸡鸣”作寺名呢?何方是庙堂?僧人又在哪里？ 每次进城，路过鸡鸣寺车站，这一连串问号总把我的思路勾挂得曲曲弯弯…… 鸡鸣而起、闻鸡起舞、三更灯火五更鸡、宁为鸡首不为牛尾、鸡鸣狗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鸡犬不宁、鸡犬不留、鸡毛蒜皮、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时迁偷鸡、鸡飞蛋打、杀鸡给猴看、杀鸡取卵、活杀三黄鸡、白斩狼山鸡、符离集烧鸡今非昔比吃不起。是凡带鸡味的词语便不断从心中泛起，以至于唾液分泌特多，口水猛咽不及…… 然而，我毕竟没有考古专业的职称，而且又住在南京郊区的一个小城，已属孤陋寡闻，更少可供引经据典的书籍，这鸡鸣寺之谜便长期哑在心底。 幸好，千虑必有一得，在解谜的同时，也使我想到了其它一些似乎与鸡鸣有关的人和事。 “一唱雄鸡天下白”。这是毛泽东同志借用的别人的诗句，上世纪七十年代前后几乎人人会背，于是便有了相对应的“万众高歌东方红”。在那八亿人口争看争演争唱八个样板戏的年代，大家还可以欣赏的只有一幅“毛主席去安源”的油画。他老人家对此似乎很不满，重申“百花齐放”，于是乎便有人根据他的诗意画了些“一唱天下白”的雄鸡，结果画虎不成反类犬，当空飞下横祸来，全被江青之流打成了黑画：那笼中呼之欲出的公鸡是“伺机出笼”，那低头觅食的则是“窥测方向，以求一逞”，那对东方啼鸣的是“张牙舞爪，怒目圆睁”，而且“公鸡”和“攻击”谐音，画面上有公鸡和红日，便是“攻击红太阳”！ 可怕可恶可恨可杀可笑可耻可卑可怜可以想象可意会不可言传可知天下还有羞耻二字可可可他妈的…… 于是画鸡专家陈大羽教授被点名批判，再不肯轻易动笔，对求画者实在不便推辞的便画只母鸡敷衍一下。不久坏事又变成了好事，四害垮台，陈大羽因祸得福名声大噪，他的公鸡到处啼，一时洛阳纸贵，鸡价与日俱增，不知翻了多少番，如今据说用大羽先生的一幅公鸡可换得几列货车活鸡。 写到这里我突然发现那“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之说其实极不妥，应改成“三四年河东三四年河西”或“三十天河东三十天河西”更为准确贴切。 我是抗战胜利前夜出生的，那年是公鸡执掌帅印，不知道我落地时哭喊过没有，如有声音的话，也算是只“一唱天下白”的雄鸡了。因此我常自鸣得意，也因此而对鸡鸣寺怀一种特殊的感情，每每在路经此地时要多望几眼：这一带树木葱茏，环境幽雅，闹中有静，游客如云，真所谓“早上是老年人的天下、中午是孩子们的乐园、晚上是青年人的天堂”。夜色朦朦，情侣对对，窃窃私语，旁若无人……借那飞驰而去的车灯余光，见那些甜蜜得很的男人女人中也不乏已步入人生之秋的中年人。眼下时兴心理年龄的说法，从这个意义上说，鸡鸣寺将永远年轻…… 龙年初夏，各地骚客会聚金陵欢度首届“诗歌节”期间，北京来的大诗人，地县来的小诗人，省市来的不大不小的中诗人，阳刚派阴柔派不阴不阳阴阳结合不刚不柔刚柔相济的棉里藏针派，新潮旧流前波后浪明涛暗涌一起汇聚在鸡鸣寺前那绿色的海洋里。 “诗人角”是诗人的特区；诗人们向隅而“立”取出那因无法变成铅字而难以换得柴米油盐的一张张诗稿像小本经营的个体户铺摆货摊像悬挂万国国旗似地悬挂在树丛中，对着摄像机和录音话筒，最容易冲动的诗人引吭高歌。我当时即生发“鸡鸣寺前百鸡啼，正是端阳吃粽时”之感慨，也来了首顺口溜，请良师益友、诗人冯亦同先生斧正： 我属鸡／不是野鸡的那个鸡／不是母鸡的那个鸡／更不是阉割过的那个鸡／我属的这个鸡呀／在陈大羽的画图里……／诗人啊／都属这个鸡／全都昂首在雄鸡似的版图里…… 冯先生问我：“既然你属鸡，可说得出公鸡啼鸣的原因?”我笑了笑说：“这问题难不倒我，我是专科研究鸡的，有人说公鸡报晓是其天性，对此，我从小时起就不以为然。既然如此，为什么在天亮后、大晌午、乃至傍晚仍不断地啼叫呢?稍大些，待我读了高玉宝的《半夜鸡叫》，看到周剥皮学鸡叫引起周围公鸡共鸣的情节时，更坚定了我的怀疑：这公鸡的天性中恐怕也还有随声附和、不善独立思考之恶习……直至步入不惑之年，我才弄清引起公鸡啼叫的原因有三：一是受声音和光线的刺激；二是腹中感到饥饿；三是性兴奋的表现……”冯亦同先生插话；“这第三个原因似乎是佐证了弗洛伊德先生‘性宣泄’的观点，真是这样吗?那母鸡啼叫作何解释呢？”“问得好，正要说这个呢！我曾多次看见母鸡啼叫的情景，它一边喔喔啼着，一边兴奋得扇扑着翅膀向身边的母鸡身上扑去。这时，鸡的主人便惴惴不安默想对策，因为据说母鸡啼叫是一种凶兆，必须用血光方能破除，结果这母鸡便因此被放血了事。其实，这只不过是一只搞同性恋的性变态者而已，与产蛋无碍，处以死刑是一大冤案……” “那阉鸡呢?”善开玩笑的冯先生紧追不舍。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公鸡的一半是阉鸡。”我也以玩笑对玩笑：“阉割过的公鸡不但长肉快，且肉嫩味美，是凡母鸡所具有的特点它几乎都具备---除了下蛋。” “难不成还抱小鸡?”“然也！我家就曾经请阉鸡当过保姆，它对雏鸡的关照可谓‘完全彻底’，我还送过阉鸡一首诗呢： 抛弃了好斗的脾气／换一颗慈母心／珍藏在褪色的羽衣里／温暖着／我们椭圆的希冀……／啊／冷却了歌舞的热情／割断了性爱的甜蜜／阵阵雄风／在萎缩了的紫冠上停歇／阉鸡啊阉鸡／是我们委屈了你…… 亦同先生瞪大了智慧的小眼睛：“你真是只整天鸣叫不停的公鸡啊！” 我学着港台歌星的腔调：“谢谢……” 六合综合 王家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