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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崖的男孩
[发布日期: 2009-08-25 ]  本文已被浏览过


    进入浙西,公路两边的风景渐渐秀丽起来。车窗外闪过一片片青山绿树后,现出一片平坦的麦田。初春,麦苗的颜色是一种幽幽的绿,就在这幽幽的绿色背景上矗立着一栋又一栋青砖红瓦的楼房,四层的或五层的,最高的是七层。每栋楼房的一侧,都砌出一个教堂式的尖顶,这就使整座房屋的风格有了些气派。

    我们叹道:浙江人真的能打拼,在他乡创业的时候吃盒饭、睡地板,挣了钱回来风风光光地盖楼房。

    换了车,又行了一程,我们走在一段险峻的山道上,路很窄,一边是陡削的山崖,一边是清澈的碧水,我们小心地贴着崖边走。

    走了一段,临河的路边有了半人高的栏杆,原以为可以扶扶手,可是,一个工人正在往栏杆上刷绿色的油漆。我们怕弄脏了衣服,于是走得更小心。

    迎面站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他很兴奋地用手摸摸栏杆,又摸摸头顶,弄得两只手心都是碧绿的,头发上也染了一片绿色。男孩站在那里,朝我们憨憨的笑。

    导游说:“哦,他的脑子不大好,我们走我们的。”

    那男孩也跟在我们的后面跑。

    傍晚时分,我们走进了白马崖,山门里的果然是别一样的风光。早春二月,漫山遍野就是满满的绿,只有山核桃树还没有发芽,枝头光秃秃的,像个和尚。往远处看,满眼的绿色里夹着一两处淡淡的红,那是野樱桃花。

    山石缝里,时不时的见到清泉在汩汩的流。瀑布挂在高高的山崖上,将夕阳的余辉反射过来。

    山谷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们这一行人。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我们都有些跌跌跘跘的。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我楞住了,男孩依然跟在我们身后。

    导游告诉我们:“他就喜欢跟着旅游的队伍走,一年四季就这么走。”

    小桥边坐落着一座财神庙,我们进去,捐了些香火钱。师傅赐给我们每人一串佛珠,说:开过光的。

    庙门口有一小片平坦的开阔地,一根竹管里流着细细的泉水,注入一个大木桶里。男孩大概是有些渴了,伸手接水喝。我们给他一些零钱,他举起一张钞票,高兴地对我说:“十块钱。”

    他认识钱。

    我问他:“今年多大了?”他伸出四个手指,随即又摇了摇头,茫然地看着我。

    我又问他,“家住在哪里?”

    他似乎是听懂了,指了指庙门的对面,顿了一顿,又指着侧面的山坡。

    我看着他,男孩的衣衫很脏很旧,上衣的下摆处破了几个窟窿。裤子也有几个窟窿,而且,明显的短了,吊在小腿上。鞋,没有后跟。一张小脸倒是长的清清秀秀的,不说话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他有十岁出头了。这个年龄,要是在我们南京,早就该进特殊教育学校了。那些智力有缺陷的孩子,接受特殊教育后,幸运的成了自食其力的人。我邻居的家的一个男孩,从聋哑学校毕业后,考进了天津理工大学。

    可是这个孩子,成天在山里头跑。天这么冷,我穿着小棉袄还咝咝抖抖的,他穿的却这么单薄。冬天呢,白马崖的冬天是冰凌的天地,他也破衣烂衫的四处跑吗?

    他的境况和他富裕的乡邻们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的父母都在忙些什么?家里还有些什么人?我只是觉得,他应该受到他应该受的教育,然后走出去认识外面的世界,而不是只认识别人施舍的十块钱。

    我举起手里的相机,说,想给他拍一张照片。我怕他听不懂,或者听懂了扭扭捏捏的不知所措。可是,他高兴地笑了,不等我吩咐,退后几步站在栏杆前,左手捏着那张十元的钞票,右手举过头顶摆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Victor,胜利。沾着绿色油漆的胜利。这回,是我傻了。

    财神庙里走出一位师傅,来汲水的。他跟我们说:“喝杯水吧,山泉水很清,可以直接饮用。”我说喝不惯冷水,他转身进了庙门,随即又回来了,倒给我一杯热水。师傅斯斯文文的,穿着僧衣也不像出家人,倒像是一位书生,我怎么也不能将他跟“财神庙”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尝一口,水清清甜甜的。

    车驶出白马崖,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麦田成了深绿色的背景,背景上的楼房的颜色好像也黯淡了许多。这些楼房昭示着这一方的富裕,这富裕足以让大半个中国的民众心生羡慕。可是,富裕的内涵似乎不止是这些青砖红瓦的楼房,还应当包含其它的一些说不清的什么。

    我又想起了白马崖的那个男孩。

民盟六合综合支部  方晓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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