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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 布票
[发布日期: 2008-11-15 ]  本文已被浏览过

    小时候,我住在南京城里的姑妈家。那天,她领我去了山西路,在一家布店里,我喜欢上了一块格子布,就站在那儿不肯走了。姑妈也说那布好看,赶忙回家将布票都取了来,连一寸两寸的都凑上了,买到手的布还是不够一件衬衫的料,姑妈只好给我做了一件短袖的圆领衫。于是,小小的我,第一次懂得了买布光有钱不行,还要有布票。

十二岁那年,我随着父亲下放去了农村后,在一个小镇的中学里念书。那年头,农民的日子都很贫困,镇上的人家也不富裕,学生们走出来,衣着打扮都很土气,很多男生的衣服上还打着补丁。

读高一那年,我们认识了林老师。她是从南艺分配来的,教我们音乐。林老师不只是歌唱得好,模样儿漂亮,衣着也很得体。有好些同学在背地里悄悄模仿她的打扮。

小镇上有一家布店,林老师在店里买了一段布做了一件上衣。那段布看上去有些土气:天蓝的底色上印着一朵朵的淡淡的小黄花。式样也很简单,普通的中式小褂。没想到林老师穿着这件衣服上街时,身后跟了一串人,人家以为镇上来了剧组要拍电影,林老师是演女主角的。

于是,邻班的几个女生也买了同样的花布,做了同样的款式,虽然穿出来不像女主角,可是走在校园里,那份感觉还是挺得意的。

我也想要一件这样的衣裳,走进布店里,将布披在身上比试着,淡黄的小花映着我的脸,旁边的人都说好看,我巴不得当下就将布变成林老师那款衣服。

可是,我没有能够如愿。七十年代初期,买几尺棉布只要两块多钱就够了,父亲的薪水不菲,买几件衣服不算什么。可问题是:我们家的布票用完了。那年月,一个人一年只发六尺布票,做了上衣就不能买裤子。过年前母亲给我们姐妹二人都做了一身新衣服,她自己的棉袄就只能用抄家时被剪碎的旗袍来拼拼凑凑了。

去找乡亲们借吧,哪家的布票都不够用,种田的人都是汗滴禾下土,衣裳更不耐穿。农民的衣服上都是补丁摞着补丁。

拿钱买布票?那个罪名好象是叫“投机倒把”。父亲因为收过刘少奇的一张请柬而在文革中受尽磨难,谁也不敢为几尺布票再来惹是生非了。

我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中,隔几天就去一趟布店,眼巴巴地看着那卷花布渐渐的少下去,最终,布卖完了,我的失望也演变成了伤心。

伤心持续了很久。不是我没出息,在那个政治动荡,物资缺乏的年代,我们那一代人就如同失了舵的船飘荡在望不到岸的海面上。文化被批判了,不敢读书;高考被取消了,前途无望。于是,一件蓝地黄花的小褂就成了一个女孩心里占有相当分量的愿望。而且,就连这点愿望也因为几尺布票的约束不能实现。

1982年,我和我先生去杭州旅游结婚。游遍了西子湖畔,回南京之前,我想去杭州城里转一转。于是,我们就一边逛街一边买土特产。在一家布店里,我又看中了一块布,可店员说:他们只收浙江布票和军用布票,江苏省的布票不能用。没奈何我只能又一次望布兴叹。

布票是哪年取消的,记不清了。八十年代先后取消的还有粮票、肉票、糖票等等。随着我国加快改革开放,经济快速发展、市场经济的逐步建立,这些标志着计划经济和物资短缺的旧票证纷纷离我们远去了,不再约束我们的需求。

刚刚取消布票的那两年,我曾经很过瘾的买衣服。喜欢穿白衬衫,我一买就是半打。喜欢穿A字裙,我要买就是两条。其实,也不是单纯为了穿着,我要的,是一种补偿。

如今,国家越来越好,我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新买的房屋装修时,我在卧室里打了长长的一排衣橱,有九扇门,橱里挂满了四时衣衫。冬天穿的,有皮草披肩,羽绒大衣。春秋季节,有毛呢套裙和各色各样的风衣。夏天的衣服就更多了,不算那些旗袍和套装,光是连衣裙就有二十多条,而且其中近一半衣料是价格昂贵的真丝绸。

九扇门的衣橱不够用了。我家的壁橱里都堆满了衣裳。和同事聊天,她们也说:衣服多得穿不过来,那些过了时的衣裳,送人都不一定送得出去。

衣服虽多,双休日我们还是喜欢去新街口逛商场。新百、中央、大洋、华联的二楼都是专卖女装,现在,很少有人再买布做衣服了,都是买成衣。琳琅满目的漂亮衣裳,想买哪件就买哪件,卖衣服的小姐会很殷勤的帮你试衣服,就怕你不买。不会有人跟你说要收布票了,反过来,你买了衣服,商家会送给你优惠券——“买五百送两百”,套着你再去买。改革开放三十年,生产力极大的解放了,轻纺业和服装业快速发展,服装的面料和式样都在不停的更新和淘汰,特别是女装,要是当季卖不出去,那就只有降价。如今,再也不会有捧着钱买不到衣服的事了。

“改革开放”春风化雨,三十年来,国家繁荣昌盛,人民富裕安康。多年前的遗憾在我心中已经渐渐淡去了,别了!布票。别了!那些让我们伤感的往事。我所拥有的不只是许许多多的漂亮衣裳,还有和亿万中国人共同拥有的美好岁月。

 

                                民盟六合综合支部 方晓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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