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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如斯
[发布日期: 2006-09-11 ]  本文已被浏览过

谨以此文纪念英年早逝的民盟南京市委宣传处副处长赵定国

        8月30日,晚19点30分,躺在病床上的赵定国趁家人不注意,将卡在他喉咙上,连接呼吸机的管子拔掉了。妻子大呼,医生急救,但一切都回天无力,一个小时后,他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五十年的人世。

        不知为什么,我得到消息,悲伤却来得不是那么强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与他伤心欲绝的妻子相拥时,我脱口而出的是:你应该为他摆脱了痛苦而高兴。

        最后两次去看他的情景挥之不去。一次是在重症室,他刚刚被实施了气管切割,上着呼吸机,每天只有半小时的探视,我们要把宝贵的时间留给他的妻儿,只能看一眼就走。他的头脑是清醒的,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他想写字却抖得厉害,写出来的字我们看不懂。他紧握着笔的手绝望地在空中挥舞,那种无法表达的痛苦,那种无法让别人读懂的痛苦,让我不知所措,不忍目睹。还有就是前两天,医院在亲属的强烈要求下将他转到普通病房,这样家人可以24小时守在他身边,他安静了许多。我去看他时,他全身插满了管子,两手被绑在床头(因为那些管子让他难受无比,他总用手拔,家人只能忍痛把他绑上)。那是一个投降的姿势,我看了非常难过,他最终向病魔妥协了。他原本是一个乐观、超脱、顺其自然的人,他叮嘱过,如果生命到了毫无意义要承受非人的苦难才能苟延残喘的时候,就放弃。但是,谁忍心!他不能主宰自己了。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利用了家人的爱护,利用了给他松绑的间隙,做了自己生命的最后的主人!他选择在8月30日,因为他知道,儿子9月1日就开学上班了,他不愿儿子因为日夜守护而影响工作!

        现在,剩下我一个人独坐办公室了。呆滞地望着那张空荡荡的座位,我的泪水恣意地流淌。他的音容笑貌,他的点点滴滴,在我脑海里行云流水般播放。

        2年前他查出胸腺瘤。他在网上查找的大量资料显示,这种肿瘤介于良性与恶性之间,并不可怕,周围有很多手术后恢复健康的范例。他对自己的病持乐观态度,开刀,化疗,在家休息一年后上班。仍然是那么精力充沛,谈笑风生,而且更显年轻。他自嘲是因为体内切除了负担,增添了养料。时值纪念南京民盟成立60周年准备工作启动,市委会决定出一本纪念册和一张光盘,我们俩作了分工:纪念册由他编辑,光盘由我制作。分工不分家,我们一起去采访老盟员、有突出贡献的专家,一起去查找资料,不同的是他用照相镜头,我用摄像镜头,共同寻觅、记录和展现南京民盟的辉煌历史,静态与动态互补。他为设立什么栏目绞尽脑汁,“冲破黑暗、天亮以后、重新出发”是那么新颖,那么贴切;他为如何编排图片费尽心机,参考的书籍有数尺高;为了保证质量,他一直坐在印刷厂的工作人员旁边指导电脑修改。今年四月下旬,当纪念册进入最后的编校阶段时,他去医院做了一次例行检查,检查结果出来的前一天,他校对到晚上12点多,直到全部校对完才去睡觉。第二天,当他得知癌细胞转移扩散至全身时,他对我说,幸亏昨天编校好了,好象冥冥之中,老天爷让我为民盟做完最后一项工作。现在,我翻看着还散发着油墨香味、凝聚了他的智慧和心血的《南京民盟六十年》,我突然想起他多年前在《江苏民盟》上的寄言:民盟,我把青春献给您!赵定国是1984年到民盟南京市委机关工作的,当时他28岁。

        他是那么幽默、风趣和睿智。往往我们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件习以为常的小事,他都能抓住本质,无限放大,用他特有的冷幽默,惟妙惟肖地演绎成小品,引得大家开怀大笑。对他的一些奇思妙想,我们一边笑着抹眼泪,一边拍手叫绝:你怎么想起来的?他说话总会让你忍俊不禁,细细品味又不得不从心底佩服他的聪明。和他在一起是轻松愉快的,他的风趣给机关同志带来了许多欢乐,也营造了融洽的气氛。他的语言充满了智慧,这也体现在他的文章里,在今年第一期《江苏民盟》上,他写的《我眼中的鲍昭恺》,将鲍老师的特点刻画地生动形象传神,妙趣横生,使读者如见其人,如闻其声。第二期《江苏民盟》上他又发表了一篇《何必一定摘桃子――调研选题杂谈》,庄谐之间,个性尽显,给读者留下不尽的回味。

        我最欣赏的是他对生活的态度,颇有古代文人雅士的遗风。有一年的九月,他在南京大学工作的好友来电话,说校园里的桂花开了,他中午下班就急急地赶到南大,下午带来满身的桂花香,引得我啧啧感叹:这个年代还有你这样专门去闻桂花香的男士,古风尚存,我们的民族大有希望啊!他喜欢与朋友聚会,不是喝酒打牌,而是随心所欲地闲聊,谈书法,谈文学,谈社会,吟诗作赋,舞文弄墨。夫子庙的楚留香茶社是他竭力向我推荐的,他经常邀上二、三个朋友,买些糖炒栗子,一杯清茶,海阔天空地聊一下午。他买了新房子后,盛邀我们去他家赏景,果然是绝顶的好,可以低头赏秦淮河,抬头望紫金山,还有历经600年风雨巍然屹立的明城墙,南京的山水城林,南京的悠久历史尽收眼底。朋友的聚会也随之转到他家,他对我说,他希望每次聚会能有一个主题。偶尔他也去户外,踩着遍地的银杏树叶散步。他经常说的是:还要到什么地方旅游呀,南京这么美,够了!

        他是一个好儿子、好丈夫、好父亲。母亲病危时,他嘴对嘴的帮母亲吸痰。他下班后总要先到80多岁的老父亲那儿聊两句再回家。有一年夏天我们去北戴河疗养,下海游泳时,他象个老鹰张开双臂护着妻儿,两个小时不离左右。他家是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长期以来,他像一座山,是妻子儿子坚实的依靠。无怪在他撒手人寰后,他的妻儿怎么都无法接受,整天以泪洗面,陷入痛苦的深渊而不能自拔。庆幸的是,在他生病的两年中,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儿子的工作解决了,新房子又住进去了。他曾对妻子说,他只对不起她,半路把她丢掉了。他这样恳请妻子“等我不在时,你就只想着我的坏处吧。”

        去年机关支部到南京郊区的“市外桃园”活动,他竟寻到了一处幽静的墓地――静明寺纪念林,第二天就办了购买手续,他要将他妈妈的坟墓迁去。他说,太喜欢那儿的环境:青山绿水,曲径通幽,因为是卧碑,一眼望去就只有树林。没想到,现在他也要安葬于此了。在天堂,他生活在他钟情的地方,陪伴着慈母,我想他也是个快乐而幸福的人了。

        逝者如斯,生者依旧。打开手机里存有的他6月25日发来的短信“人生的真谛只有到了我今天这份上才明白,好心情、好身体最要紧,也是自找的。”我不禁潸然泪下。

        让时间来冲淡我的悲伤吧!

民盟南京市委 魏淑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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