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贫困地区支教的十多年里，经常会看到一些精神异常的病人，这些人或是神态异常、语言异常，有些则举止异常。２０１３年，茨营吴关村有个精神病人发病，竟然用锄头把村里一家人的祖坟砸坏了，村委会组织了几个人将其绑了起来，送到曲靖城里的第三医院（精神病防治医院）。平时，我走村串户到学生家调查时，尽量避免与这些精神异常的人打交道，因为精神病人在发病期间是不承担法律责任的。遇到贫困学生的家长患有这类病的，我就只能与学生本人或者村干部们交谈了解情况。

按我的了解，茨营全乡的精神病人中，大多数是成年后遭遇刺激而患病的。我接触到的茨营孤儿，他们家都是建档立卡贫困户，其中一半孩子的母亲是外地（四川、贵州）流浪到此而嫁给茨营的穷汉或有残疾的男性。当生下孩子后，这些外地女子就离家出走了，而孩子的父亲则会出现精神失常、抑郁，由于心理及药物治疗不及时，这些男性成为精神病人而丧失劳动能力。这些病人发作时一般送乡医院治疗；如果确认有可能伤人损物时，才能到第三医院住院治疗，建档立卡贫困户住院治疗费用由新农合报销大部分。不在发病期间，这些病人常常被关在家中，不能正常下地干活。我很同情这些病人和他们的子女。每学期开学，我要去家访时，会事前征询相关学生的意见，他（她）们大多数会向我说明家中的情况，凡是家长患有精神病的，都会请求我别去了。所以到今天，我只与一位患精神病的家长说过话。

那是２０１５年春夏之交的一天，我从曲靖城里返回茨营中学。还没进校门，就有一个中年男子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孙老师，你帮我……”这人手上力气很大，但眼神游移不定，且身上衣服脏破，我感到遇上精神病人了。我略略定定神，问：“你有什么事吗？”他突然双膝跪了下来，向我磕了三个头。学校的门卫见状跑了出来，他告诉我这人是蔡家冲的，是个疯子。我觉得这人虽然说话条理不清，但不像是会伤人毁物的。我把他扶了起来：“你慢慢说，有什么事要找我？”“我女儿颜××，１００块钱，吃饭……”我明白了，他是受资助贫困生的家长，谢谢我每个月发１００元给他女儿，让他女儿能吃饱。我让门卫把他送出校门。这时，下课的学生们纷纷围拢过来看热闹，我让大家回教室上课。一个刚进校半年多的初一女生悄悄对我说：“孙老师，那疯子是我爹。你别怕，他不会打人的。你每个月发给我１００元助学金的事，我说给他听了，他是想谢谢你。”（孙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