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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乌蒙山区的孩子之颜新丽
[发布日期: 2016-03-15 ]  本文已被浏览过

   颜新丽是茨营中学1101的班学生,2011年8月底进入茨营中学。她是我招募的图书室服务志愿者之一,她常常与同村而且同班的颜玲玉一同到图书室值班,为同学借书、还书进行登记。颜新丽的母亲病逝,父亲在曲靖城里打工,她的班主任把她作为单亲家庭贫困生报给我。2011年秋季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我就到她家蔡家冲去了一趟。颜新丽和颜玲玉两人领着我先到了蔡家小学,她们都是这个小学毕业的。蔡家小学在茨营乡是所教学质量较好的学校,除1到6年级外,还有幼儿园,校园也挺大的。


   蔡家小学不多远就到了颜新丽家,她家的住房就是茨营常见的砖墙小阁楼,没什么家具,收拾得倒也干净,看来小姑娘自理能力还是不错的。谈到吃饭,颜新丽说星期六、星期天回来她大多在奶奶家吃,寒暑假时才自己烧。我让她领我到奶奶家看看。转过几户人家,出现下面这间房屋。“这是奶奶家……”

    “奶奶就住在这屋子里?”我问颜新丽。

    “外间门坏了,爷爷奶奶住在里间。”

   我低头进到里间,这间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土坯墙用泥抹平了,但有的地方显然是因为漏雨原来的土坯塌掉了,屋顶的瓦也有好久没有拾掇,抬头从瓦缝里可以看见天空。如果不是几根梁柱撑着,这房子随时可能倒掉。

   我问颜新丽:“墙塌成这样,为什么不用泥糊一糊呢?”“爷爷奶奶年纪大,弄不动。”“爸爸呢,他30来岁应该能弄得动吧?”“爸爸他很少回来,再说他也不会做这些事。”我挺纳闷的,“糊墙又不是什么技术活,孙老师在农村时还干过呢,你爹怎么就不会呢?”颜玲玉悄悄告诉我,颜新丽父亲从小就怕吃苦,学习也不努力,许多农活不会干,现在在城里是替工厂看大门。

   我和两个小姑娘继续朝颜玲玉家走,我们经过一座庙,红墙上用大字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她们告诉我,庙是村里集资修建的,几乎每家都捐了钱(包括颜新丽奶奶),庙里有块碑记载着捐款人姓名及钱数。我问:“庙里有和尚吗?”“有,他就是村里的,平常他干农活,到星期天时他在庙里念经。”

   蔡家冲建有乡自来水厂,我又让两个姑娘领着我看了自来水厂的设备。离开自来水厂时,颜新丽突然问我:“孙老师,菩萨真会显灵吗?”

   我不信佛,自然不相信那泥塑彩描的神像能消灾解难,但是,我不能抹煞农民心中对神与佛的信仰,对那些文化水平不高的贫苦农民,我觉得有个信仰是好事。我对颜新丽说:“孙老师不知道,因为我不信佛。”“那奶奶每次到庙里烧香许愿,常常很灵的,她求菩萨保佑我学习成绩好,我考试时成绩就好。”“我觉得那主要是你自己努力,当然也有心理因素的正面影响,你觉得向菩萨许过愿,内心把一些影响学习的杂念给排除了,学习潜能发挥出来了,考试成绩也就好了。”“奶奶生病没钱看,她也到庙里求菩萨,很快病就好了。”“我想是因为你奶奶拜过菩萨后,觉得菩萨能消灾解难,就把心里的烦恼、担心都放下了,人是有一定的自我修复功能的,烦恼、焦虑等不良影响减少了,免疫力也就会增强,有些病症就会减轻消失了。”她若有所思,“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2013年1月我从上海参加完“田字格助学基金会”年会回来,跟一些图书室的志愿者服务员说到我要到贵州威宁县支教一年,我要求他们配合学校安排的老师,使图书室正常开放。1月16日,我和志愿者管理员们在图书室为同学们最后一次服务。颜新丽说她《平凡的世界》还没看完,就从图书室里又借了一本。

   颜新丽问:“孙老师,你到威宁不会不回茨营了吧?”“怎么可能的,茨营也是我的家呀,我不能不要家,我还要参加你们的毕业典礼、和你们照毕业照呢。”那时我绝对没想到,颜新丽初中没有毕业,也没有参加拍摄毕业照。

   那年2月19日,当我从威宁县田字格小学考察回来,刚刚从曲靖返回茨营,在到茨营中学的路上遇到了王智慧老师,她是颜新丽的外语老师。王智慧老师告诉我,颜新丽父亲又结婚了,继母也在城里打工,可能继母怀孕要生孩子,父亲要颜新丽进城打工养家,颜新丽这段时间没到学校。听到这里,我心中暗暗生出一些说不出的担心。

   在学校,我向1101班班主任李晓燕老师详细询问了颜新丽的近况,他说的和王老师提供的情况基本一致。李晓燕也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来挽留住这个学习成绩居年级前十的尖子生。他还告诉我,2月25日颜新丽可能要到学校把被子拿走。

   2月25日下午,颜新丽在几个同学的陪同下到了图书室。我细细询问了她家中的情况。她父亲在曲靖打工,每月收入1300多元,继母打工时每月收入也有这么多,他们在城里租了一间房。现在继母刚生了个弟弟,就无法继续工作了,全家每月收入一下减少了一半;而新生的婴儿需要添置许多用品,还要买奶粉,父亲想跟亲戚们借钱,哪里能借许多呢?爷爷奶奶自顾不暇,根本无法帮忙。爸爸替她在城里找了家糕点店做学徒,包吃包住,每月工资800元,这样多少能补贴家里一点。听到这些,我明白了颜新丽现在的处境。这样看来,颜新丽现在是家里仅次于父亲的强劳动力,她不仅要养活自己,还要支撑这个四口之家。

   “他是我的父亲,目前只有我能帮他,孙老师,我真想上学,真想上大学啊……”望着泪眼婆娑的孩子,我第一次感到说不住的无奈和无助。我的道德评判标准使我无法否认,颜新丽打工养家这种做法是她目前最可行的办法。但是,这孩子的大学梦怎么实现呢?我觉得两肋像被钢绳紧紧捆住似的,而钢绳还在一阵阵收紧,我胸口越来越疼。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小丽,以后独自一人要小心谨慎,在店里手脚要勤快些,度量也要大些,别跟人家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强好胜,让着别人一些,吃亏是福,记住了吗?”我拿出一件浅色的滑雪衫和几本书给了颜新丽。默默看着同学帮她把被子、衣服塞进了蛇皮袋。

   望着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颜新丽,我的克制能力达到了极限,当颜新丽带着行李刚转出校门,我感到胃壁一阵痉挛,一串串泪珠滴了下来,湿透了我的衣襟。这是我到曲靖后的第二次流泪。

   2013年暑假,我从贵州威宁返回曲靖。一天在19路汽车上,旁边突然有人站起来给我让座。“颜新丽!”我喜出望外。她告诉我这几个月来的情况,她是糕点铺里文化水平最高的学徒,贵州来的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小学都没毕业。因为学习技术快,现在几十种主要的糕点的做法她都掌握了,而且手脚勤快,老板不在时,商店的生意也都由她打理,算账既快又准确,老板还给她涨了工资。谈话中,我觉得她的心态挺不错,没有丝毫的怨天尤人,这是我最感到欣慰的。我觉得她个子长高了,她说可能是顿顿都能吃饱的原因吧。

   汽车快到南关五村时,颜新丽说“老师,我要把户口簿给爸爸送去,我已经到茨营的派出所替弟弟报上户口,前面我就要下车了。你多保重。”临下车前,她又问我:“老师,中秋节你回茨营吗?那时我就会做月饼了,请你尝尝我做的月饼。”车上的乘客对我说:“会做月饼好啊,宣威的许多食品厂招这样的工人,每月开工资3000元呢。”我想起刚刚颜新丽告诉过我,她可能要到另外的地方去干活,那时工资要高。也许,积攒了一些钱之后,颜新丽又会走进教室,去圆自己的大学梦?!

孙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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