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盟盟员王家干的奋斗轨迹

        二00五年的农历大年初一，中国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春节特别节目播送了一档江苏民歌，洋溢着浓郁江淮水乡特色的原唱民歌引起了广大观众的兴趣。屏幕上有一位身穿唐装神采飞扬的艺人时而为民歌手伴奏，时而又和主持人侃侃而谈江苏各地民歌的风格。《民歌中国》的主持人金毅介绍说：这位佳宾是我们特意从南京请来的音乐家王家干先生，他不但擅长演奏各种胡琴，而且还是一位著名的作家，今天他将和大家细说江苏民歌《茉莉花》由六合乡间采集而走向世界的历程……

        中央电视台播放六合民歌手演唱的江苏民歌已不是第一次了，2004年底推出的《忆江南》“江苏民歌周”中，六档节目有五档是他们进京录制的。这些节目的策划组织者：六合文艺创作室主任、民盟六合综合支部副主委王家干在大年初一接到了许多朋友祝贺的电话，他微笑着说：我一辈子在农村从事文艺工作，没想到在60岁时还能到中央电视台去火了一把，这是上天送给我的一份非常厚重的花甲寿礼。

        王家干出生在抗日战争胜利的前夕，他的父亲原是一名私塾先生，上世纪30年代被推上乡长的岗位，因为积极参与抗日，祖父遭日伪军杀害，母亲被捕，正直忠厚的父亲经不起家败人亡的打击，在新四军撤走、国民党还乡时便给在抗战胜利时出生的儿子取名为王家干，以明其从今后一心务农在家干的心志。

        王家干虽生活在贫穷落后的乡村，但从小受农村文化的熏陶，10岁学拉胡琴，初中还未毕业便被招入大跃进时代新办的靖江师范艺术班，13岁表演二胡独奏坐在椅子上双脚还悬在空中，在当时的县城他曾颇有点小神童的架势呢！

        王家干从小胆大，反应敏锐。14岁那年夏天的一个中午，他和七、八个同学利用午休时间偷偷到大河里游泳。有两位同学在水中打闹，一下子掉入深水中，互相紧抱着跟随激流向下游漂去。王家干浅识水性，曾有被淹挣扎脱险和被人营救过的经历，自知无营救能力，此时贸然行动，只能白搭一条命。但他看到下游有一座大桥，中间有五排桥桩，一个营救计划在他脑中迅速形成并立即行动。他一个人飞快地爬上河岸向下游狂奔过去，从第一个桥桩游到第二个桥桩处，双手紧抱桥桩，两条腿在水中扫动。果然从上游漂来的两个同学抓到了王家干的腿而有了浮出水面的可能，一起紧抱住桥桩得以获救。事后，因怕老师批评，谁也不敢说及此事。14岁时的王家干用智慧营救同学的英勇行动因此而被淹没，但同学们很快承认他的胆识。在乐队中，他从不出错，且对突发情况能够迅速“补台”，只要他在场，演出就顺利，如果他没有参加，便常常出错，造成演出事故。

        1961年冬，江苏停办了好多学校。王家干就读的艺术师范集体改办成靖江歌舞团，领导口头承诺他们提前毕业，能享受中师待遇。16岁的王家干开始了在扬子江两岸跑码头的经历，他生性好学，到处投师访友，结识了当时颇有影响后来成为大演奏家的陈耀星和他的老师马友德大师，得到他们俩的指点，二胡技艺有了很大的长进。

        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刚过20岁已经背叛了剥削阶级家庭成了共青团一员的王家干一开始也曾经冲动过，狂热过。为“保卫毛主席”而参加了“红艺兵”组织，编写了不少捍卫毛泽东思想的文章和节目。1969年《江苏广播节目报》上登载的歌曲《欢庆九大胜利召开》就出自他的手笔。随着运动的深入，善于独立思考的王家干很快发现当时的“革命运动”处处充满了矛盾，许多正直善良的人正遭受邪恶势力的整肃，他不愿同流合污，开始消极应付。在那个年代，想远离乱整人的“政治”，那个“政治”便偏偏找上门来。1970年3月，王家干因辅导别人音乐，组织乐队而被打成“地下俱乐部”黑指挥，并被群众专政关了70天，在这失去自由的70天中，他反复回首自己24年走过的历程，对许多问题有了比较清醒的认识。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那时王家干喜欢这副对联，曾挂在床前鲁迅像前。进驻的工宣队整肃他：“你出身富农，不挂毛主席像，在祖国山河一片红的时候，横眉冷对谁？”王家干深知，他在这时如果谦虚一下检查自己的话，必将落入无法自拔的陷阱。他立即回答：《毛泽东选集》第833页倒数第2行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鲁迅的两句诗应该成为我们的座右铭，一切共产党员都要像鲁迅那样做无产阶级人民大众的牛。像14岁依靠神速的反应在激流中救出两个同学一样，王家干这次在政治旋涡中迅速救出来的是他自己本人。

        从此，那些整人的运动再也提不起他的一点兴趣，除不停地练琴做他当演奏家的梦以外，他在辗转各地演出行万里路的同时，努力地去读万卷书。每到一地他跑文化站、钻图书馆，无论吃饭、坐车，几乎手不释卷，正如欧阳修所说的著书多在三上：即马上，枕上，厕上也。在没有灯光和参加体力劳动时，他则利用收音机了解国内外大事及欣赏音乐和文艺节目，这种“立体使用时间法”使他的各种知识与日俱增，逐渐丰满起来。

        在社会上大学停办的那些岁月里，王家干不但有目的地通读了鲁迅、郭沫若的全部著作，而且尽可能寻找三十年代所有知名作家的作品，并自学中外文学史和各个时期的代表作。他什么书都读，但只选择两个极端，最好的和最不好的（被批判的）。就这样，他由拉主胡而当指挥，由指挥而作曲，由作曲而作词，由作词而作诗，由作诗而作文。1976年粉碎“四人帮”后，他更坚信自己的独立见解和立场，33岁的王家干率先于1978年12月14日在南京报上发表了杂文《钳口术可以休矣》，义正辞严地指出：

        “在‘四害’横行的日子里，人民没有丝毫民主，没有半点自由，连哀悼敬爱的周总理也成了弥天大罪。这伙阴谋家虽然只是一小撮，但钳口术却在一段时期企图封闭几亿人的嘴巴，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极大的灾难。

        “凡是反动派都以人民为仇敌，视真理为洪水猛兽，他们对人民的直言敢说，无不怕得要命。因此，古今中外一切反动统治者都要拼命推行钳口术，作为他们的救命稻草。但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历史告诉我们，从来没有一个反动统治者能够真正钳得住人民的口，能够靠钳口术救得性命。从古代的秦二世，直到近代的希特勒、蒋介石，无一例外。”

        “至于‘四人帮’所用的钳口术，虽然更加毒辣、残酷，但也更加短命。这是因为：中国已不是过去的中国，人民也不是从前的人民。一旦革命惊雷动天地，一切妖魔鬼怪、手铐脚镣都将化为灰烬?D?D连同他们用来钳住人民之口的铅丝之类。”

        王家干这些言论写成于 “三中全会”召开之前，后又公开发表在报刊上，应该说在当时无论作者还是编者都需要很大胆量的。

        拨乱反正，百废待兴，曾被当作臭知识分子而遭批判改造了十年的王家干本以为从此可以扬眉吐气，可是随后而来的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却没有他的份。由于1961年他提前毕业，没有办分配手续，他的性质属集体工人。为了证明自己的学历和能力，他只有用自己的作品说话。王家干不但在本专业中不断获得演奏奖、作曲奖、作词奖，而且在文学领域的诗歌、散文、纪实文学等体裁中也不断获奖，影响与日俱增，曾被著名作家冯亦同戏称为“获奖专业户”。

        1982年，他的中师毕业文凭终于被补发，两年后被任命为六合县文化馆主持工作的副馆长，随后又经考试正式招为国家干部。一朝当馆长，他率先与南京大钟亭联合举办了南京雨花石展，开创了国内雨花石展览的先河，因此他被选为南京雨花石协会副会长。1997年，又被江苏省职称改革委员会评为副研究馆员，江苏省文艺出版社出版了他的幽默散文集随笔《弦外集》。

        1994年，他突破了南京市县级民主党派不能发展的固有状况，加入了中国民主同盟。在盟内，他是临时小组负责人之一，为六合成立支部和发展新盟员不停地鼓号努力，终于如愿以偿。他连续三次参加南京市民盟代表大会，积极撰写文章，多次在《江苏盟讯》、《南京民盟》上发表。其中以揭露太平天国内乱情况的《太平乱谈》曾引起许多读者的共鸣，有一定的影响。

        王家干把自己定位为“手艺人”，他能集写词、作曲、配器、排练、指挥、演奏于一身，在人才不多的县级文化单位，他的角色有时无人可以替代，因此也形成了他敢于直言的习惯。开明的领导欣赏他，容忍他。但也有“武大郎”式的人排斥他、给他坐冷板凳，禁止采用他的作品。王家干把此作为动力，转向省市乃至全国的报刊投稿，他曾经这样写道：“琴说：悲哀，莫过于闲置；最大的不幸乃是无声。”“埋没，对于有生命的种子不能说是坏事。”

        王家干在六合文化馆副馆长任上干了十五年，曾在文化馆处于极度困难的情况下三度主持全面工作长达八年之久，但他这个副馆长始终未能转正。对此他一笑了之：“人生苦短，能做一点工作就是幸福”。1998年，年已53岁的王家干改任为他特地设置的六合文艺创作室主任。他自知这是个闲职，已处于“调出文化馆还在文化馆，名叫王家干已经往家干”的境况。他不但没有消沉，反而更加努力，一面辅导几十名琴童，一面努力创作，他的二胡曲《家乡的茉莉花》、少儿歌曲《妈妈最爱茉莉花》均在省市少儿文艺比赛中名列前茅。还应江苏文艺出版社之邀编辑中小学音乐辅导教材、音乐考级教材和语文课外读本，从简谱到五线谱的翻译以及校对、审阅，忙得津津有味。最近，由王家干选编及评述的《中外诗歌精选（小学版）》即将在江苏文艺出版社付梓，和去年中央台播送他组织演出的民歌一样，这又是一分献给他的花甲寿礼。

        有人说王家干是工作狂，他说：

        “错了，工作是生活的一部分，我热爱生活，可谓生活狂！投胎作人，多么艰难，如今计划生育，能取得人籍更加不易，敢恨敢笑，不看别人脸色，要尝尝做人的甜头！因此活一天就应该轰轰烈烈，愉愉快快两个半天。我不是为他人工作的，只有在从事我所喜爱而又愉快的事，生活才有乐趣。我写作有四个坚持：民众欢迎，行家认定，总编放行，自己过瘾！我乐于助人，但是这是有前提的，如果危及我的生命，我肯定止步不前！我特别珍惜生命！从这一点看，我不是舍生忘死救人的英雄，充其量只是个热爱真理，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的普通手艺人。但我比一般人反应快，悟性好，胆量大，我会在第一时间里助人为乐，就像我14岁时自信无危险凭借大智大勇救人一样。因此我常常不屑那些水中救人双双落难的报道，在对待落水者的态度上，如果自己没有绝对把握却鲁莽投入实际上也是对自己、对家人、对他人不负责任的表现。”

        一生坎坷，饱经沧桑，步入花甲，依然健康。王家干有资格说出他与世情常人不同的观点，且不无道理。

        我想这不也是他于花甲之年送给习惯传统思维的世人一份不菲的寿礼吗？

珠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