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我们搬入儿子居住的小区，这儿树木很多，一栋栋房舍就坐落在林子当中，在小区里散步，常常看到鸟儿们雄飞雌逐绕林间。我们家住在顶楼，是个跃层结构。整个春眠起夜，老俩口偶尔感到卫生间天花板上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夜里睡眼惺忪中没多想，白天又将此事给忘了。糊里糊涂忙忙碌碌几个月过去了，这天清晨，一阵鸟鸣声从二楼的卫生间传出，我蹑手蹑脚地走近卫生间，只见一对鸟儿从窗口飞过。我明白了，就是这对鸟儿什么时候相中了我们家二楼卫生间的天花板，自说自话就在此安了家，成了我们家的“新房客”。开始这对鸟儿还似乎有所顾忌，筑窝觅食起居都轻悄悄的，如今生儿育女繁衍成一大家子，动静自然也就大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我们只得接受了这“不速之客”的一家子。

     前一阵随着气温升高，我们开始打开楼上卧室所有的门窗，方便空气流通促进睡眠，于是乎也就开始了与这家新房客的零距离接触。或许是新房客家里的几个“熊孩子”正长身体，凌晨四点一过就“唧唧唧唧”地催促爸妈：“肚子饿了要吃饭了！”，鸟爸鸟妈就开始啄窝扑闪腾翻起来，这些响声傍着雏鸟的呢喃娇鸣，在寂静的晨空中被无数倍放大，尤显鼓噪刺耳，搅了我们的睡梦。这下我才明白：与这些自然之子的鸟儿们共享一个空间，也还存在一些矛盾和冲突呢。

    这天周末，又是四点钟刚过，我的生物钟也正点起夜。发现卫生间顶棚正热闹着呢，或许是鸟妈在与鸟爸商量：“今儿咯星期天，我们分头多给孩子们准备些早点吧！”也或许这孩子们一天天长大，该调教它们，学些本领，“笨鸟先出林”嘛，如此这般，“吱吱呀呀”又已折腾了好一阵。头晚我十二点才上床，凌晨起夜后，还想再眯个回笼觉，经这一闹腾，彻底冲散了我的瞌睡。起床打开卫生间纱窗往外看，窗户左上方有一碗口大的白色弯管，我伸出胳膊用金属盆敲击了几下，“吱……”一个黑点呈抛物线窜出，停在了对面楼顶，不一会儿管道里又窜出另一只鸟。瞧！这就是入住我家的新房客，几个月了今日才得见庐山真面目：这种鸟在鸟类王国中真属其貌不扬，个头大小、颜值长相仅仅只比小麻雀略强一点儿，鸣叫声像夏日的噪蝉“吱……,吱……呀”不大中听，肚皮上的羽毛呈灰白色、翅膀灰白黑相间、脚和喙呈黄色的。说实话，只有那双黑亮黑亮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的眼睛可圈可点：知道选择高高在上的通气管道作巢穴，这里既可遮风避雨又能躲避小区到处乱窜的野猫。奇怪的是，它俩怎么就知道这二楼的卫生间少有人使用呢？我索性登到顶楼的天台上居高临下四处眺望，绿荫覆盖的小区除了鸟鸣声，周围静悄悄的，家家户户还沉浸在清晨的睡梦中。我仔细端详对面楼的外墙，别人家通气管在伸出墙体后，外露的管道口都加了盖板，我也就明白了这对鸟夫妇还挺不容易的，可能通过千辛万苦才找到这么一个安全栖息场所。鸟儿啊，只是你们也要顾及老房东的感受啊，不可如此放肆，反客为主纵容孩子们过于闹腾嘛。显然我的这番说辞鸟夫妇俩是听不懂的，雏鸟尚在巢中嗷嗷待哺，我又不能学着邻居们将通气管道口堵起来，这样做极不人道，违背了自然天性，还违反了生态保护法则。古人尚且都知道“莫驱屋上乌，乌有反哺诚”、“劝君莫打三春鸟，子在巢中望母归”，我岂能祸害鸟儿的性命呢？

     此时太阳已升高了，整个小区也已苏醒，被我惊走的鸟房客估计要回巢哺育幼子了。阳光下我脑子变得清晰起来，得想个法子给这家房客提个醒。我返回楼上卫生间，用报纸团成一团浮浮地堵在弯管口。过了一阵子，嘴里叼着一只马蜂的母鸟飞回来了，在卫生间的窗口上方扑闪了多次，不断地徘徊就是进不了巢穴。无奈中它停在了隔壁楼顶，我也跟踪站在自家北阳台上，近在咫尺地继续观察它，鸟儿口里叼着食物也还能发出鸣叫声，此时另一只鸟儿也赶了回来，在巢穴附近不断地绕飞，两只鸟儿似乎都知道这事是我干的，一直对着我声嘶力竭地尖叫，那刺耳的鸟语似乎在倾诉、在央求：“我们的宝宝还在里面呢！放我们一码吧！”这凄凄惨惨的鸣叫声持续了好几分钟，听得我于心不忍，赶快拨掉了纸团。此番捉弄后，整个一天我没再上过楼。自此，凌晨也没出现鸟房客一家喧闹折腾的事情，彼此相安无事。我偶尔上楼用一下洗手间，会发觉方才还有动静的卫生间天花板上方，刹那噤若寒蝉，这是多有灵性的鸟儿啊。这种神奇，让我深信宇宙万物皆有自己的自然法则，鸟儿在与我们人类相处时似乎也在不断进化，以适应与人类相处。这也教育我们人类，如何学会与自然界的其他成员和谐相处。今早，我看见新房客家中的一番新景象：窗外一只雏鸟跟着妈妈从巢穴中跃出，这恰似荷塘莲花已现蕾，“房客儿女”初长成。                                                              

南京市汇文女中马惊涛

2018年6月10日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