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垛田——出产性格的地方
[发布日期: 2011-09-07 ]  本文已被浏览过

    第一次站在郑板桥故居的门口时,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周边的环境:街道还是老格局,有人在路边不紧不慢操持着家务。他们的祖先没准真的与郑板桥打过交道。

    悠闲的景象使我产生了两个疑问:“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那么,郑板桥桀骜不驯的性格与兴化有何关系?还有,眼下为地方扬名的招数层出不穷,如“一个叫春的城市”的广告词以及三地争抢西门庆故里的闹剧,兴化人守着郑板桥竟如此淡然——国内哪个景点门口卖“难得糊涂”条幅的都比兴化多!

    在兴化城里转一圈,我似乎有点明白了:街巷中随处可见状元、进士牌坊——市中心的四牌楼上悬挂着47块牌匾,涉及81人!名人太多,稀罕不过来。

    可是,这里为什么出这么多名人呢?我把自己问住了。

    兴化的另一名胜是湖荡中的垛田——把湖底的泥挖起来,垛得高出水面,上面种庄稼,周边水域用于养殖。清淤、肥田、多种经营,一举三得。据说垛田景色以油菜花季最佳,一方方垛田宛如满载鲜花的小船,漂满湖面。可惜我没赶上菜花季节,不过这里独特的劳作方式还是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人们划着小船去种田,船在垛边拴好,三两个土窝就是上垛田的楼梯。不少人在垛田腰部垒出一道箍,既防止水土流失,又为劳作提供了立足点——如此金贵的垛田,如此金贵的庄稼,谁舍得踏足?

    正是香葱和莴笋的收获时节,农民们在自家小船上把香葱去了大根,或把莴笋削成一筐筐翡翠,招呼蔬菜加工厂的船过来收购。交易每天都在进行,交易过后立刻播种。一位刚卖完香葱的农民对我说:“现在到处推广高效农业,到我们这就没法推。垛田自古就高效!只有那点地,要养活那么多人,不高效行么?要说单位面积产值,哪儿都不如垛田高!”的确,在这无边的湖荡里,还真见不着种粮食的——种粮食效益太低。

    垛上蝴蝶翻飞如云的,一定是种了卷心菜。一位大妈在蝴蝶丛中用绑在竹梢的旧茶缸给卷心菜浇水,每株一杯,一丝不苟。她抱怨天旱,每天得过来浇两次。她指着脚下的水痕说:“去年的水位到这儿,今年呢,我连正常的水舀子也端不动了。”我们面面相觑,水面与水痕相差足有一米二!城里人大多把自然灾害当做新闻来听,只有到了农村你才能切实感受到它的可怕。

    大妈今年六十五了,三个儿子都在外闯荡,两个做生意,一个打工。问她为什么还要种地,她反问:“不种地闲着干嘛呢?”

    同行的老董后来告诉我,兴化大多是外来人。几百年前这里是大片沼泽,洪水来去无遮拦,从明朝洪武年间起,政府多次组织大规模移民来开发这片土地。新来者没有土地,只能向沼泽要生存,于是有了垛田。

    垛田不具有阻止洪水泛滥的功能,可以想见那些拓荒者的艰辛:庄稼被淹了,水退之后立刻补种,而且把垛田垛得更高。这是一场持续了几百年的较量,垛田名扬天下已道出了胜负。

    我忽然想起了郑板桥。资料上说他祖上从苏州迁来兴化,到他已是第十四代,推算下来大约是在洪武年间!

    他的家族和其他拓荒者一样,不气馁,不言败,从头再来。

    这或许是他桀骜不驯的性格渊源,因为他没有低头屈服的基因;这或许也是兴化历来名人辈出的原因——成功者未必智商最高,但一定具有坚韧的性格。

    垛田正是出产这种性格的地方,她同时出产这种性格的另一面,淡定——祖祖辈辈在垛田里挣扎的人,自然处变不惊。

    最初站在板桥故居门口的两个问题,我觉得已经有了答案。

社文支部  周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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