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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发布日期: 2011-04-08 ]  本文已被浏览过

    乡愁于我,曾经是一个很难理解的字眼。

    也许,这跟我现在居住的地方距离家乡不是太远有些关系。想家的时候,或者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是能回去看看的。

    家乡有京杭大运河,这条被我叫做母亲河的河流,让我的家乡向远前延伸了至少几十华里。每次过了扬州,我总是盼着快些到达一个叫做邵伯的集镇,邵伯是紧挨着运河的,过了邵伯就能看见运河,看见运河就跟看见家乡一样了。

    这样的感觉从小时候一直延续到现在。

    多少年来,家乡都是我开心的理由。只要提起家乡,眼前总有父母的笑脸,心里总有温暖的回忆。为什么要说乡愁?所以诸如《我的美丽乡愁》之类的文章,我一般是不看的。只有余光中先生的《乡愁》让我信服,因为那是真正的乡愁。他的《乡愁》里头没有矫情,那些话都是淡淡的说出来的,可是深深的愁却抒发得无际无边。

    那时我总以为:乡愁是那些将家乡放在心里而又回不了家乡的人独有的一种思绪。

    乡愁出现在我的词典里,是从父亲的离世开始的。

    父亲的突然离去以及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的感觉变得模糊起来。许多原先我自以为看清的现在又变得看不清了。沉浸在悲伤里,我有一种走不出来的感觉。梳理了很久,许多疑问我依然无解。但是我的乡愁有了出处:年老多病的母亲,还有父亲安息的地方。

    乡愁并不是回不去家乡的人才有的。

    乡愁里常常有核心的内容,那是乡愁里含量最重的东西。每个人的乡愁都有自己的核心。比如高大的白杨树,或者美丽的芭蕉林,也可以是河上的一座小桥,或者,童年走过的一条田埂。甚至,连房顶的炊烟都可以成为乡愁的核心。

    家乡有许多让人骄傲或者说是自豪的事物,我的乡愁里自然也包含了这些。可是,我乡愁里更多的篇幅是我的父亲母亲。无论他们在世或者不在世,他们都是我乡愁里最重要、最核心的内容。我为家乡拍了一些实景照片,其中有很多是父母和我共同拥有的地方:运河边的楼亭、西后街的院落,还有一座叫做“四德泉”的澡堂子。

    我和母亲在小院里合影,背景是一株栀子花树和一盆小番茄。

    这一年,我的乡愁里一半是哀伤,一半是牵挂。

    随着母亲病情的加重,我的乡愁也愈演愈烈。二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四,当时我在开会。这个会议给我们布置了一项特别的任务,而执行的时间就在间隔一天之后。我的额上有汗流了出来,原先我是打算这个周末回家看望母亲的。我将材料卷起来放进包里,拼命跑向马路对面的车站。那个黄昏雾气很重,所有的车辆都是慢速行驶的。幸运的是我在扬州赶上了末班车,很快我就能见到母亲。

    班车行驶在河堤上,雾气越来越浓,天色黑得有些沉重。是那种看不到边的黑,我很努力地往窗外看,眼中能见到的,只有远处闪动的星星点点的灯火,心里察觉的,却是将要发芽的灌木,零星开放的菜花,池塘边岁岁枯荣的野草。这些,都是白天沿路所能看到的风景。

    春天就要到了,万物都在孕育着生机。可是母亲的生命却在一天一天的消逝。车窗外依旧是看不到头的黑夜,我的心情比黑夜更加黑夜。

    十多天后,回乡给父亲扫墓,几样饭菜,一束黄菊。想在他的坟前坐上半天,却又要顾及同行者的感受

    母亲躺在床上,神智早已很不清楚了,听见我的声音,她还是给了一个微笑。再叫,她应了我一声,这是我听见的母亲的最后的声音。这次见面,也是我在母亲生前最后一次看到她。

    母亲没有撑到清明,在度过了最后一个黑夜之后,她生命的油灯熄灭了。

    葬礼。照老家的风俗,安葬母亲有很多礼节。

    我有两个舅舅。对于母亲的发送,舅舅是可以挑理的,这样的挑理包括可以掀翻丧宴的饭桌或者在某道程序上让我们长跪着不起来。我的二舅却只说了一句话:送母亲去墓地的途中从外婆的庄子那边走一走。

    我们真的是从那里走的,小舅安排了香烛纸钱,还在路边放了一张供桌,上面摆着水果糕点。

    舅舅是了了母亲的一个心愿的。母亲腿脚不好,她已经很多年没去过外婆的庄上了。

    坟前,那束黄菊已经有些枯萎。我们眼睁睁地看着工匠将墓碑上母亲的名字由红色涂成黑色。

    母亲和父亲又住在一起了。可是,他们和我们却隔了一个世界。这是世上最远的距离了吧?撇开那些哀悼爱情的名句,生和死永远是父母和子女之间最远的距离。

    母亲的离去又一次加重了我的乡愁。随着母亲的离去,祖屋——那个在故乡原先被我叫做家的地方,就不再是家了。今后我若再回去,是以亲戚的身份。
家乡还在,可“家”永远没有了。

    我找不出合适的话来描述我的乡愁,只能套用余老先生的诗句:如今,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父母在里头。

    写于2011年清明节后
                               

六合综合支部  方晓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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