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政协委员、民盟南京市委主委王汝成一份提案背后的故事

    “高负荷工作强度，南京临退休老法官猝死法庭”，2012年年末，这样一条新闻被南京以及全国多家媒体转载，“南京市玄武区法院57岁的法官王辉因工作劳累于2012年11月22日突发心脏病猝然离世。”

    玄武区法院就在民盟南京市委机关的隔壁，作为“邻居”，民盟市委主委王汝成之前就曾听说玄武区法院有法官倒在工作岗位上，如今又听到这样一条噩耗，身为民主党派基层组织主委和全国政协委员的王汝成敏感地意识到，基层法官的生存状态存在严重问题，值得高度关注。虽然事发南京，但这一问题具有普遍意义，而南京作为全国较大城市，提供的数据具有典型性和前瞻性。王汝成决定将这一问题作为来年的个人提案主题。

    一转眼，2013年就到了。参加完全国政协大会之后，身兼数职的王汝成立刻投入繁忙的本职和盟务工作中，同时也一直在思考，自己那件提案应该从何处开始调研。正可谓天随人愿，2013年5月，南京市中级法院邀请南京民盟界别政协委员前往视察工作。“何不先从全市层面了解一下基层法院和法官的工作情况呢？” 于是，王汝成带着民盟成员前往南京市中院，先旁听了一场庭审，而后与院方进行座谈。座谈会上，王汝成对自己今年的调研课题谈了一些想法，市中院领导听完眼前一亮，随即表示大力支持，并建议王汝成和盟市委可以前往南京市雨花区法院进行深入调研。

    雨花区法院是南京市的一个基层法院，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除了城市案件、本市案件，该院还办理大量的涉农案件和外来务工人员案件，案件数量很多、案件情况复杂，是一个合适的调研地点。7月的南京正是从闷热的梅雨天转向高温酷暑的时节，在市中院领导的陪同下，王汝成和部分民盟盟员来到雨花区法院视察调研。与上次调研一样，院方先安排了一场民事案件庭审旁听，但与上次旁听不一样的是，这次的法官庭长是一位女性，而且身形瘦弱、面色苍白，面对庞大的法庭空间和唇枪舌战的双方当事人，总给人以弱小、无力的感觉，这令王汝成印象深刻。

    接下来的座谈会一开始，王汝成就表明了此次调研的来意，并着重谈到对之前庭审女法官的印象。院方听后，积压许久的苦闷终于找到呼吁的渠道，将基层法院和法官面临的各方面压力和生存困境以及详实数据，坦诚全面地告知王汝成。基层法官每个人都面临大量的案件，案件数量甚至达到一天一件，加班加点是常事；在办案过程中，还面临着办案任务、案件评比、上诉率、改判率等等考核，以及“四个一律”、“六不准”和“五个严禁”、错案追究制度、行为规范等等职业规则和道德。基层法官承受着巨大的办案压力，直接影响精神与心理健康。以那位女法官为例，她由于工作太过劳累，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经常睡不着觉，但又够不上患病的程度；因为基层法院一线办案人员紧缺，亚健康的她也只能坚持工作，她业务能力较强，基本没有错案漏案，这种工作精神值得敬佩，但这种工作状态实在令人心疼。

    雨花区法院的调研不仅提供了第一手材料，也令王汝成对基层法官的生存状态有了一次近距离接触和感性认识，更坚定了他做好这份提案的决心。

    调研在继续。2013年下半年，王汝成带着已收集到的数据和材料来到了新闻发生地、盟市委邻居——南京市玄武区法院。进入法院大门正准备上楼，却被一扇铁门拦住了，保安在检查完来访人员的包之后才予以放行。对此，王汝成感到纳闷和不解，而随后得到的解答更令人震惊。原来曾经有不服判决的当事人带刀闯入法院，要找法官“报仇”，幸好被及时阻止。从此玄武区法院就在楼梯前装上了铁门，增设了保安，还暗中设置了强力吸铁石，据说每年被吸铁石从来访人员包中吸住的管制刀具也有不少。还有一位女法官曾受到当事人对其孩子的安全威胁，虽然这位法官仍然坚持秉公办案，但后来还是找了一个机会，调离了法院。

    谈到近几年倒在办公桌上的法官，座谈会上的气氛立刻压抑了下来。对于外人来说，听闻这种消息已经教人唏嘘不已，对于玄武区法院院方来说，更是伤心。院方介绍，基层法官除了面对庞大的案件数量、严格的办案要求以及恶劣的安全环境，还得接手大量的非本职工作，如区县各种创建活动抽调人手、区县政府抽调人才、法律调解、普法宣传等等，让本就紧张的一线办案法官数量更加捉襟见肘。同时，基层法官的待遇与办案数量比起来，实在不对等，基层法官的职业发展前景也十分狭窄。种种原因令基层法官跳槽转行，人才流失情况严重。

    一次市中院、两次区法院的调研深入扎实，提供了大量的素材，但王汝成觉得还不够，他召集来南京民盟中的律师盟员开了一场讨论会，从法院之外的角度听听意见和建议。律师们终日与法院打交道，对基层法院的工作情况也颇为熟悉。有的律师盟员认为法官人数少案件多影响办案质量，有的律师盟员认为案件太多，法官先办哪件后办哪件的顺序安排，存在腐败的空间。王汝成认真做着记录，也认真做着思考。

    2013年底到2014年初，“年前”诸事扎堆，“大忙人”王汝成白天工作，晚上整理材料、撰写提案。2014年元旦第三天，又一噩耗传来：“玄武法院执行局副局长徐明突发脑溢血昏迷不醒”。据新闻报道，徐明元月2日刚从深圳执行完一起案件回宁，元旦三天假期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而之前办案期间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这条新闻再次触动了王汝成，“一定要更加认真地写好这份提案，一定要提出更加切实的建议和对策！”

    经过反复的修改与推敲，这份历时整整一年、历经三次实地调研和一次讨论会的个人提案终于完成。它内容具体、数据翔实、视角广阔、焦点集中，建议具有操作性。“希望这份提案能起到作用”，王汝成这样想道。

    2014年3月，王汝成的个人提案《关于关心基层法院法官生存状态的建议》被交送全国政协大会，而后转至最高人民法院。最高院高度重视这份提案，与中央编办、司法部、财政部联合办理。在给王汝成的提案办理答复件中这样写道：“我们认为，您的建议有很强的针对性，客观反映了很多基层法院的实际情况，对促进全面加强基层法院队伍建设具有重要意义。”答复件还对司法体制改革的原则方向和具体措施作了说明。

    2014年10月，党的十八届四中全会审议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推进依法治国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这份建设法治中国的纲领性文件给王汝成很大的鼓舞，同时他也意识到，“依法治国”的落实任重而道远，而基层法官正是落实“依法治国”的最一线力量，可以说，自己的这份提案为推进依法治国做出了一点贡献。王汝成说“作为民主党派基层组织的领导，作为全国政协委员，如何更好地为加强法治建言献策，这是我正在思考的问题和未来努力的方向。”
 
民盟南京市委宣调处  江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