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塘曾经是谏壁镇一条挺有名的巷子,我一直这么认为。她从无到有,从短到长,从泥泞路到水泥道,基本算是改革开放后百年老镇随时代变迁、焕发青春的一个缩影。 大约是1975年前后,因为谏壁发电厂征用土地,我们村整体拆迁,从典型的大农村搬进我们向往的“城里”。政府盖好了六排红色砖瓦房,分两侧对称排开,分给我们这二十来户人家。这隔开两侧房屋的南北向的过道,大约六七米宽,就是最初的双胞塘巷。 为何叫这个名字?儿时的我记得好像是因为巷子北端与大马路(现在叫越河街)之间,原来有一个葫芦状的大水塘,就是两头大而圆,中间又未分离开的水面洼地,不知是谁一心盼多子多福,就喊出了“双胞塘”这个名字,没多久也就叫开了。 双胞塘(确切地说我们这三排六栋红砖房)的南面原本是一大片农田,夏日里每到傍晚坐在门前纳凉时,总不断有挑水担粪的农户在巷道上来来往往地忙碌,空气中难免阵阵恶臭飘来,大家都皱眉喊臭,但也不过分嫌弃,反正一阵风后就会散去。现在我念叨最多的是田里清甜的黄瓜、番茄、西瓜......还有秋割后小伙伴们挎着竹篮追赶着拣麦穗的快乐。 好像也就在很短的几年里,水塘被填平了,农田也被改为了建设用地,我们这六排瓦房的北面、南面、西面、东面都陆续盖了各种房子。这走道的宽度是没法变的,但是却越变越长了:北面起点是邮电局,南面终点是新开挖的河堤(现在叫河滨路,河的名字不知道)。双胞塘成了真正的巷子,我家也有了门牌号:双胞塘36号。 双胞塘往东直线距离500米的建筑群是一所号称百年学校:丹徒县谏壁中学,随着1985年前后两年出了县状元或县榜眼、县探花而声名大噪,来自县内21个公社的优秀学生经层层报考选拔,来到这里寒窗苦读,大多为住校的贫寒学子。也有少量的本镇走读生(因户口是润州区算是择校生),同样必须经过严格考试筛选、而且大多是父母比较重视教育的家庭里的孩子。 走读生们每天中午笑闹着相约回家吃饭、傍晚哼着流行歌谈着当晚的电视连续剧,上学放学貌似快活得很;住宿生们下了课赶紧要忙着洗衣淘米,一路小跑赶往食堂蒸饭打菜,当然也惦记着要去操场上奔跑踢球,溜出校门看看电影。两类学生看似同班甚至同桌,实际上还是你是你们,我是我们。某个周日因要秋游野炊,班上五六位男生女生一起来到双胞塘我家拿锅取盆,看到小小的天井角落竟然也堆着扁担、木桶、耙子还有粪勺,几个女同学惊呼着:原来咱们的家里都一样呀!从此纷纷约我去30多人一间的学校宿舍玩,我也拉上要好的走读生一起,在宿舍里吃遍住宿生各家做的饼、各家腌的萝卜干,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一来二去你我都成了我们。寒暑假学校关门时,双胞塘36号也成了同学们的信息交通站、物品临时存放点。三十年毕业聚会时,有位叫不上名字的男生竟然还能一口报出我家门牌号,那一刻着实怔住了我。 巷子里来来往往的除了少年人,当然更多的是闲散但又忙碌的大人们。从石板路走成了水泥路,从暴晒的三伏天走到飘雪的数九寒冬,转眼到了我背井离乡的时候。那几年双胞塘巷不再变长了,有时感觉在变短变窄,那是因为巷道两边的二层小楼多了起来,全国人民的日子都变富变好了,双胞塘人当然也不例外。 母亲却不幸生了重病,原本声音洪亮走路噔噔带风的一个人,慢慢地消瘦、枯萎直到没法行走了。那段日子她常常靠在窗边,透过窗户长久地望向双胞塘的南方,巷子的尽头是条河,河的对岸是雩山,山的脚下是张家荡,张家荡我外婆家。“快了,等到那天就把我沿着这条巷子一直送到张家荡吧”。我一直记着她说的话。 我想只要我还能自如走动,每年我都会回到双胞塘看看的。人间四月里的天除了风和日丽有时也会阴雨绵绵,走在这水泥加石板的短短巷子里,能真切感受到时空的长度、宽度和厚度,一切都没变但一切都变了。当我忽然发现曾经熟悉的老宅门楣上双胞塘36号竟然换成了双胞塘51号,惊愕之余竟有一点点莫名的愤怒与郁闷。 直到那天我想发个定位给儿子,高德、百度APP上反复输入双胞塘巷,结果却都是空白,查无此处、无法定位!我才知道,原来著名的双胞塘真的只是个很不起眼的无名小道而已。(鼓楼综合二支部 秦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