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江南碧苍苍,蚕老枇杷黄”,又是一年金果挂枝的时节,今日午间收到苏州老娘舅让表哥去东山岛弄的两箱最新鲜的白玉枇杷,打开细致的包装,一股果香扑鼻,瞬间开启了尘封的记忆,恍惚间仿佛又看到慈眉善目的外婆拿着金灿灿的枇杷果满是疼爱的望着我微笑。 那应该是1976年的初夏时分,外婆带我去嫁在苏州的她的姐姐,我叫姨好婆的家里走亲戚。外婆虽然出生在旧社会,但一点也不重男轻女,我是外婆一手带大的,在那个物质条件及其艰苦的时代,外婆从未亏待过我,家里有一点好吃好喝的都是留给我的。当年到苏州时我才1岁多,还不会走路,因为给惯坏了,也因为懒,我就喜欢被大人高高抱着。为了让我学会独自行走,外婆用了很多办法,但成效甚微,正发愁之时,姨好公买回来一包黄金果,我好奇的看着那玲珑的果子,动动小嘴,外婆赶忙拿了一粒剥皮去核放入我口中,霎时清香馥郁,甘冽芬芳,原来此果就是正宗的东山白玉枇杷:果肉洁白、色泽晶莹,咬一口,清甜的滋味裹挟着夏初温软的果香在口径弥漫,细嫩爽滑,入口即化,充溢唇齿,无比舒畅。此等人间美味岂能放过?我嘴角还留着汁水,就伸手又向外婆要,聪慧的外婆一下子找到训练我走路的良方,从此外婆每天下午买上一斤枇杷,把我带到附近的园子里,一边剥枇杷给我吃一边引诱我学走路。一开始跌跌撞撞,后来越走越溜。就这样,在假山小桥流水亭台的苏州园林与味美可口的枇杷果中,我成功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那时家里穷没有相机,又是外婆花钱租了架相机,买了胶卷,请老娘舅给我在园林中拍了许多照片,这些黑白老照片后来成了我童年最大的资本。 正是这次苏州之行,从此爱上了枇杷,虽然南京的枇杷口感总不及苏州白玉,可是这种水果与众不同:秋季养蕾、冬天开花、春来挂果、夏初成熟,就如外婆的爱一般不同寻常,四个孙辈之中,外婆给我的呵护是最多的,也只带我一个人去过苏州,为此舅妈总是说她偏心于我,无论谁提意见,外婆从未掩饰过对我的疼爱,可惜我却太不懂事也不够孝顺,长大后就忙于自己求学工作、结婚生子,很少会想起似乎再也不需要的外婆。2006年春节去看望外婆,她高兴的像个孩子,翻箱倒柜找出相册,我看到当初在苏州园林拍的吃枇杷的老照片,随口说道等到来年初夏带她去苏州吃白玉枇杷,因为我知道当年为了让我学走路,外婆一颗枇杷也舍不得吃,全部都进了我的肚子,我本应该早就带外婆去趟苏州的呀。见我主动提及,外婆听后眼里满是光,哪知数月后外婆突发脑溢血永远离开了我,之后好些年我都没有再吃过枇杷,只是每每教课时讲到归有光《项脊轩志》最后那段“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都会想起儿时外婆手执枇杷教我学走路的场景,泪已潸然。 收起回忆,我取出一颗果子,轻轻剥皮放入口中,肉厚汁多,甜而不腻,不愧是佳果。老妈在一旁见我吃的正欢,赶忙跑过来,抢过还没有拆封的那一箱,命我立马给远在沈阳的儿子,她的外孙寄去,我刚想告诉她运费不菲,还不如直接网购,可见她那架势,再贵都无所谓,就像当年外婆对我一般,原来这天下祖孙情都是一样的,亦如初夏里的第一口甜蜜。 鼓楼综合二支部 陈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