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惊慌的呼叫声惊醒的，窗户微微发白，已是黎明时分。

   光着脚冲到阳台上，院子里一片汪洋，我住的小区沦陷了。呼叫的声音来自前面的一楼，透过窗户，依稀可以看见人们在紧张地忙碌着，大约是在将东西往高处搬。

   喧闹的声音里夹杂着小狗凄厉的叫声，这狗平时凶得很，好几次都拦在路上对着我叫。现在，大水进了家门，它也知道怕了。

   门前的马路已经变成了河流，浑浊的黄水从北面涌过来，快速地向南流去。

   汽车的喇叭声响成一片，趁着发动机还没进水，赶快逃离。

   停电了，可早饭总是要吃的。昨晚吃的菊花脑，摘下来的老根幸好没有扔掉，将能吃的叶子仔细地摘下来，和着鸡蛋面粉做了一个烙饼。沦陷了，蔬菜就特别珍贵。我的腿受过伤，今天，菜场肯定是没法去了。还有很重要的排练，也没法去了，沦陷的日子，所有的计划都随着泡汤。

   烙饼现出淡淡的黄色，散发着菊叶的香气。我想起了窗外惊慌爬行的蚂蚁，刚才我透过玻璃看到它们了。这些小小的难民们，也是天地间的生灵。我拣了几块饼屑，放在窗沿，果然，他们围了上来，尽情地享受这美味。

    我们的楼下也喧闹起来了。男人们都奔下楼去，用口袋装满泥土，帮助一楼修筑拦水坝。

    水位在缓慢上升，楼道已经进水，一楼的夫妇，各自拿起面盆，拼命地往坝外舀水，汗水从他们的脸颊上滚落，落进浑浊的泥水中。

   舀水的声音持续了很长时间，他们一定很累很累了，人们总是这样，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国，一定不辞辛苦甚至不怕牺牲。尤其是在危急的时刻，总会团结一心，全力以赴。

   雨终于停了，沿街的商铺打开门，又赶紧关上。很多店堂已经进水，我又听见一阵惊呼声。对门是一家渔具店，刚刚开业几天，门前的花篮已被水流冲走，今天他们如果营业，站在店门口就能钓鱼。

   舀水的声音渐渐弱下来，终于停止了，人总有不堪负重的时候。我想着是否要下去帮一把，那声音又重新响起，是他们的孩子，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奋力地挥动着水盆。

   久违的太阳终于露出脸来，照耀着我们的小区，可是水依然在上涨，是从地下倒灌上来的。一楼还是进水了，尽管大家做了这么多的努力。

   楼下，“张警官”站在我们的院子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我们是可以打电话向他求援的，只是今天，他自己也泡在水里，令人无语。

   我猫在家里，心里说不出的悲哀，记不起是那位名人说过：“下水道是城市的良心。”也记不清他是什么时候说的了。

   不过，我还记得：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了，水位还在上升，也许明天就只能煮稀饭吃咸鸭蛋了。不想再说什么，过两天等水退了，去马路对面的馆子里，好好地吃一顿。

六合综合   方晓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