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弥留之际我曾千里迢迢赶回老家探视，适逢一渔人在村前小河里捕鱼，出奇的少，从村西到村东半天只捕得三条小小的鲫鱼。我全部买下熬了半碗浓浓的汤，９０岁的父亲边喝边称赞道：“鲜！好吃！”

　　记忆中村前小河里不但有各种鱼，而且还有青虾、螃蟹、龟和鳖。倾斜在水面的树干上爬满了晒太阳的乌龟，一个个全缩着头，看似睡着，但当你接近它时，它飞快地伸出头来，一个跟斗翻滚入水中去了……

　　清澈见底的河水中，时不时有觅食的大虾游近岸边，我们便取两根长长的小麦杆，一根上面吊着螺蛳肉，另一根顶端做一个活扣。左手给虾喂肉，右手将麦杆上的活扣从虾的尾部套至腰间，向上一拎便是一只活蹦鲜跳的大青虾！

　　夏日洗冷水澡（不叫游泳）是我们每天必做的“功课”，也是掏螃蟹的好时机。岸边有许多螃蟹洞，我们将小手臂顺着洞壁往里摸，一把便可拎出一只腿上长毛的大闸蟹！不过有时洞中也会冷不防钻出一条水蛇来，吓得我们赶紧逃窜……

　　这些都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前的情景，怎么三十年后这丰富多彩的小河就成了死气沉沉的污水沟呢？村上的长者解释说：为使农产品丰收，六十年代开始用化肥、农药，后来又发展乡村工业，村上办了个电镀厂，农民到工厂上班，家家得利，集体也富裕了，皆大欢喜。谁知八十年代末，村人癌症频发，户户有人住院开刀，尤其是青壮年，每每发现已至晚期。许是病人多，乡里的卫生院也改成了肿瘤医院。专家说，癌症多，是水污染所致，而且毒性已进入土壤中，长到稻麦蔬菜瓜果里了……致富和发展的代价何其大啊！

　　如今每次回到故乡，看着那连一只小虫也不生的河水，耳边便回响起父亲临行前的话语声：“鲜！好吃！”

　　别了！最后的鲜鱼汤！

民盟六合综合支部 王家干